楚羲一步步走下楼，一楼的说书先生还在卖力讲着，“那女子更是心中苦楚难讲，只能与爱人阴阳两隔……”

  他朝台上看了一眼，又转后头大步往门外走，立春他们已经驾着马车在外等着。

  秋日阳光正好，顾沉将车窗帷幔掀开一角，耀眼的光恰好照在他露出的侧脸。

  “楚公子，上车吧。”

  楚羲上车坐在顾沉旁边，夏至对面。

  顾沉见他坐下后沉默无话，找话题般开口：“楚公子的故人可有说，为何酒楼会有说书这种把戏？”

  说书一般是在茶楼或茶馆给平民当做消遣的，但却出现在了翠荟楼这种接待贵人的地方。看起来虽不突兀，但也让顾沉留意和疑惑。

  “老板娘喜欢，便有了。没什么好说的。”楚羲一句话草草略过了他的疑问。

  “是吗？”顾沉显然不信。

  楚羲又说：“可能讲些儿女情长的故事，会让客人们更触景生情吧。”

  顾沉联想到墙上的那幅画，“我今早听了一段，讲的是一对男女互为世仇，却控制不住情爱，双双惨死，真是男默女哀。”

  “楚羲，”顾沉突然叫他全名，让楚羲浑身颤了一下，“你怎么想？”

  “那两人身负家国情仇，在不在一起都是他们的选择。如果他们因为私情而忘却大恨，身上背负的包袱也会压着他们一生一世。”

  楚羲头转向车门外，不知是在看立春驾马，还是在看外面景色。

  “嗯，说的有理。”

  车厢内的沉默没人再选择打破，只有车轮在乱石路上碰撞的声响。

  终于，“到了。”立春将马车停下。

  身穿襦裙的夏至立即跳下车，他实在受不了车内冷冰冰的空气了。

  后面两人也纷纷下车，依旧不发一言。楚羲照常带着三人向前走，走到个饭馆坐下。

  “客官们吃点什么？”饭馆的小厮将白帕搭在自己肩上，边倒茶水边问刚进来的他们。

  楚羲端起茶水喝一口，“来四荤一素一汤，少些辣的。”

  那小厮给其他三人一一递过茶杯，“客官不看看菜单？”

  楚羲瞄一眼菜单上的字，“要道糖醋鱼鱼，其他随意。”

  顾沉将茶杯放在桌上，微不可察的看了眼点菜的楚羲。喜甜厌辣，和西沉口味一样。

  这顿饭也是吃得让夏至极其压抑，连吧唧嘴都不敢。

  立春用眼神问夏至发生了什么，得到吓自己的耸肩，“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餐后，楚羲让立春结完账，四人准备离开。

  他们走出饭馆，来到街上，秋阳正挂空中，市井间的喧嚣也逐渐升温。

  “公子，接下来我们去哪里？”立春问道。

  楚羲环视四周，“就瞎转悠转悠吧。”

  四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像平常公子一般在大街小巷里游玩。

  “咚，咚，咚……”鼓声如同急促的心跳，在繁忙的市集上空回荡，吸引了无数好奇的目光，许多人齐齐围拢到衙门前。

  “快去看，有人敲鸣冤鼓呢！”

  “天啊，自从李大人上任后，这鼓好久没响过了。这次是咋了？”

  “鸣冤鼓”如其名，百姓若认为自己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以击鼓来引起官员的注意，以求得公正的审判。

  敲鼓之人面容憔悴，眼中透露出决绝的光芒，仿佛是最后的呼救。

  而在人群之中，楚羲四人跟着大众被顺进了人海中，不露声色地观察事态如何发展。

  县令听到鼓声后，立即换上官服从后院出来，坐到大堂上，惊堂木一拍，大喊一声“升堂”。

  紧接着，一众衙役手持棍棒排列整齐，口呼“威武”。

  那人停止了敲击，走进堂中。而外面看热闹的一大群人都被留在了门外。

  坐于堂中的李县令，李安问道：“堂下人有何冤屈？大胆报来。”

  跪着匍匐在大堂下的人说道：“报官人，小人名为钱乐，是一名行走于各地、倒卖粮食的商人。此次遭遇的不幸，起因于一宗关乎军事大订单。

  我与一位姓王的朝廷官员合作，交易额巨大，足以让我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然而，当我将货物准备齐全，全都交付后，一月不到，就指认小人偷斤少量，罪加一等。小民再三解释，却说我信口雌黄。

  他利用权势欺压我等小民，将功劳据为己有，还诬陷小人有滔天罪过，小民抱冤无门只能找官人您了。”

  李安听着商人的叙述，眉头紧锁，心中已是波涛汹涌。

  在门外听的楚羲也是皱眉，他知道这个王大人，是朝中有名的贪官，却没想到影响百姓到如此地步。

  但这个小小县令又怎么有胆量去找朝廷大臣麻烦呢。

  “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你的清白？”座上的李安缓缓问道。

  李安苦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封泛黄的信件，递给了皇帝。“这是我当时给王大人的核对契约书，当时他亲自派人数了数的。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和印章。我以为这是铁证如山，却没想到在官府面前一文不值。”

  李安的随从接过契约书，递给他。他边看边想，这个不够要想彻底洗清冤屈，还需要更多的证据。

  “你既然来击鼓，说明信任我。我自然也会好好解决此事。你可有其他证据？”李安又问道。

  “小人能找到人证，记得当时确认粮食小厮的脸。但没办法找到那几人。”

  “好，那我自然竭尽所能帮你一把。两日后再来吧。”李安做官只求问心无愧，找到人证自然好解决。

  “谢大人！”钱乐自始至终趴在地上，恭敬地说。

  退堂后，人潮也跟着退去。谈论声却连绵不绝，“你说关乎朝廷，李县令能行么？”

  “这李大人的案子就没办不好的，放心吧。”

  ……

  楚羲和顾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李县令的后院去。

  “李安县令，留步。”

  李安朝声音来源转头看，发现一个人脑袋立在墙外。是楚羲，他踩在顾沉和立春肩膀上，勉强从后院强露出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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