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空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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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韩曦然一边眉毛挑起一边眉毛紧皱,“这有啥不对劲的?”
“我起初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可能是他高考后东西没清干净,顺手塞在这个架子上的。”罗述说着给她指了下封面上的一处地方,“但是五三每年都会出新版,你看这本的时间——”
“今年的?”韩曦然瞬间明白过来。
“是今年的。”罗述道,“所以这就不对了,孟修竹都是读大三的人了,为什么还要买高考资料,难不成他还想回去复读再考一次?”
她说着,翻开了这本五三。书中间似乎夹了什么东西,所以随即翻更容易翻到那一页。
左右两边是晦涩复杂的数学难题和笔迹潦草的解题过程,书页中间,夹着一个沾满血迹和灰渍的被剪成碎片的手工小熊。
韩曦然怔了一下,一时分不清是孟修竹的书架上出现一本写完的最新版五三,和夹在五三里的小熊碎片,哪个冲击力更强一些。
罗述拿出随身携带的证物袋,连书带小熊都装了进去。随后又在屋子里检查一圈,没有再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和韩曦然回了市局。
这一趟下来,她差点忘了局里还有一帮嗷嗷待吃瓜的好事之徒等着自己,从市局大门走到办公室,一路上不下十个人旁敲侧击来大厅张灼表白那事,罗述含含糊糊地挨个搪塞过去,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她回到自己办公室,戴上手套,开始仔细检查带回来的那本五三。这上面很明显不是孟修竹的字迹,那么这本书原来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给孟修竹?拿书当礼物没什么问题,但拿一本五三,还是写过的五三当礼物,就很奇怪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孟修竹会选择这本书来存放孙莹莹打算送给他的那只被破坏的手工小熊?
她一页一页地翻,甚至连题目和解题过程都仔细看了一遍,除了发现做题的人正确率很高之外,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异常之处。
翻到最后一页,终于找到了一条接近答案的线索。
最后一页的左下角,写着一串数和几个字:0510伊希塔布。
这是整本书里唯一不正常的地方。0510是孙航被杀害的日期,那伊希塔布是什么意思?罗述立马打开电脑,输入这几个字,点击搜索。
伊希塔布,玛雅神话中的自杀女神,形象是双眼紧闭,脸颊有黑点,脖子上挂着垂下的绳。
“自杀女神……”罗述看着搜索出的结果,隐隐有了预料。
先前孟修竹反复强调,他杀孙航是因为孙航用自杀来威胁人,说自杀的人本就该死,鉴定程度就像被人洗脑了一般,当时罗述还以为他是将对孙航的仇恨转嫁过来才会如此,现在看来,也许真的被人洗了脑也说不定。况且成为他的心魔和杀人动机的孙莹莹,也是自杀死的。
想通这些后,罗述拿着证物出了办公室:“来个人,跟我去审孟修竹。”
“还审?”邹朝飞冒出头来,“上午不是都审出来了吗?”
“上午是上午,”韩曦然道,“现在是有了新的问题。”
她主动站起来陪罗述去审孟修竹,小声问:“那本五三真有问题?”
罗述点点头。
孟修竹自己都没想到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还会再一次被带到审讯室来。上午刚在这个房间里歇斯底里崩溃过一次,再看到罗述的脸,都有点条件反射了。
罗述也不在乎他,直接开门见山举起手里的书:“这本五三谁给你的?”
孟修竹看了一眼,偏过头去,拒绝回答。
“最后一页的0510伊希塔布是谁写的?”罗述又问了一个问题。
孟修竹还是不吱声,看样子是做定了消极对抗的打算。
“孟修竹,杀孙航并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对吗?”
不管罗述怎么问,对方愣是一声不吭,哪怕罗述以酌情减刑为条件,他都丝毫不为所动,对这样的嫌犯,纵使是她也束手无策。
从审讯室出来,罗述把证物交给技侦科,寄希望于能从上面检测出原主人的指纹或者其他线索,但她心里也明白,希望渺茫。
“说起来这个查不查得出来对案件也没什么影响,孟修竹和谢锦岑那些人该定罪的也不会少。”韩曦然说。
“但是一想到孟修竹杀害孙航除了我们查到的还另有原因,你不觉得细思极恐吗?”晏筝问。
韩曦然试着思索一番,打了个寒颤。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生活的地方好不安全。”她说。
“总有一天要把这个查清楚。”罗述在旁边坐下来。
“哎,罗队,你结案报告写好啦?”韩曦然笑道。
“嗯。”罗述捧着水杯喝了口水,“其实那本五三的来历一天查不清楚,这个案子就不算真的完结。”
“我觉得五三的原主人很可能是今年参加高考的学生,孟修竹的社交圈不大,从这方面下手会不会容易些。”晏筝说。
“目前只能这么办了,但如果这个原主人和孟修竹之间的联系是暗中进行的,可以避开了能被查到的渠道,想找到人还是很困难。”罗述道。
“先查查看嘛,也不能急在这一天两天。”韩曦然叹了口气,双手托腮,问两人,“虽然到开庭审判还得小半年,不过你们觉得孟修竹还有谢锦岑那一帮人会怎么判啊?”
“孟修竹的蓄意杀人是坐实了,包庇罪算不算不好说,起码也得十年往上了。”晏筝说,“往重了判死刑也说不定。”
“嗯。”罗述点点头,认可了晏筝的说法,“谢锦岑那帮人说起来,谢锦岑的罪还是最轻的,侵犯孙莹莹她只能算共犯,之前虽然有故意伤人,但犯罪时还未成年,可能也就判三到十年,她找的那些人估计得十年起步。”
“案发时孙莹莹还未成年,加上他们人数多,也有可能判死刑。”晏筝补充道。
韩曦然落寞地趴在桌子上:“还是替孙莹莹觉得不解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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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修竹这个案子的收尾工作完成以后,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市局都没有再接到一起牵扯上人命的大案,罗述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了些,但是关于那本五三的疑惑,她依旧在暗中调查。
五月过去是六月,走在路上吹过来的风从温凉变得燥热,才让人恍然发觉,盛夏已至。
“哎呀——”韩曦然端着餐盘在罗述对面坐下,“最近这段时间清闲得还叫人怪不适应的。”
“清闲不了多久了。”罗述说,“学生快放暑假了,每年暑假总是各种案件的高发期。”
“呸呸呸,别乌鸦嘴。”韩曦然赶紧打断她,“那就希望今年暑假整个松安,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平平安安,不要出事,不要有用到我的地方。”
她双手合十,好像真的在发自内心地祈祷,罗述笑了笑。
祈祷完韩曦然又开始感慨:“感觉时间过得真的好快,春夏秋冬,一年一年的,忙起来一眨眼就过去了,我的青春也一去不复返了……”
她话题转得飞快:“话说起来,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有个明星塌房了来着,当时闹得还挺大的,感觉还是前几天的事,现在想想都过去一年了。”
“明星塌房?”罗述漫不经心地应道,“哪个明星?”
“林舟寄啊,”韩曦然说,“就是米雯家里墙上贴的那个,你忘了?”
“我不太关注这些消息。”罗述淡淡道。
“当时那个明星好像才火起来没多久,就被人扒出来一堆黑料,最严重的一个好像是说他信邪|教,我当时围观吃瓜的时候,感觉那阵仗可不小。”韩曦然特别热衷于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搜罗到的八卦,“挂了好几天热搜吧好像,好多营销号都在发,不过我觉得也不见得都是事实,趁机抹黑的也不少,有些说得太离谱了。”
“闹起来了大家都来看热闹,除了粉丝,也没谁愿意条分缕析地去看那些说法是真是假。”罗述评价道,“如果真牵扯到邪|教上,我们肯定不会闲着不动。”
“有道理。”韩曦然扒了几口饭,“我觉得那个林舟寄被黑成那样,他对家绝对脱不了干系,搞不好就是他竞争对手公司给泼的脏水。”
她说着说着,突然冒出来个问题:“哎罗队,如果说林舟寄是完全清白的,被人诬陷导致封杀,这种案子该怎么判啊?”
“很难。”罗述思考片刻,回答道,“首先凶手不是一个人,就算知道是竞争对手起的头,这种事也不好找证据,更何况最终结果是由无数网民共同导致的,抓谁不抓谁呢?”
“这么一想,那林舟寄还挺惨的。”韩曦然用筷子戳了戳米饭,“这种事,谁摊上了都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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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6月23号23:00,空阙楼KTV。
黑金格调的长廊延伸到拐角处,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深灰色羊毛地毯,三步一盏霓虹灯,五步一座香槟塔,浓郁的烟草味像无形的幽灵,游荡在房间与房间之间,偶尔有穿着黑色西装的侍应生,端着各色各样的酒水经过,这里隔音极好,门一关,几乎完全听不到房间里聒噪的音乐声。
不多时,长廊尽头的一个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戴着金丝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出来,他原本应该是穿着成套的银灰色格子西装,现在因为太闷热而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价值不菲的白衬衫,紧紧包裹着凸出的啤酒肚。
男人面色潮红,油光满面,浑身酒气,脚下的步伐都有些不稳当。
他隔着门缝回头朝房间里面的人摆摆手,好像说自己能走,不用人扶,然后关上门,一步一蹒跚的往公共洗手间走去。
包间里都是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因此公共洗手间里没有别人,他或许是在里面闷久了,想出来透口气,上厕所倒是次要的。
卫生间的门关上后不久,一个瘦削的身影跟了上去,隔音太好,外面的人完全听不出发生了什么,二十分钟后,那个身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一路低着头,刻意避免被监控拍到脸,径直离开这里。
过了零点,才见有第三个人走进那个洗手间,十秒后那人尖叫着从里面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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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罗述在睡梦中被急促的电话铃惊醒——一般这个时间打来的电话都不是什么好事,她按下接听,果不其然预感成真。
“罗队,出事了!”
罗述动作利落地穿衣下床,一面腾出注意力听电话里的汇报。
“空阙楼KTV死了个人,目前身份还不确定,但估计不是普通人。死亡地点在三楼的公共卫生间,目前没发现明显外伤,但死者的身上被泼了血,嘴里被塞了个沾满血的馒头……”
到了六月底,一天之中也就凌晨的时候凉快些,罗述穿了件薄外套,急匆匆赶去案发现场。
这个时间还留在空阙楼里的,除了工作人员,就剩下唱嗨了喝醉的不愿意走的,以及打算发生点合法范围内的事的人。现场被围了起来,空阙楼的人把整个三楼的顾客都请到了其他楼层,不过发生了这种事,大半的人也不敢继续玩下去了,想走警方也不让走,只能胆战心惊地坐在3D环绕的音乐中,安静地等待。
现场只有三个值班警察在,罗述在尸体旁蹲下,观察着这个人的死相。
他的上衣被扒了下来,扔在旁边的洗手池里,肥胖的躯体泛着青白,殷红的鲜血泼了满身,胸口的血量最多,大概是从这里泼的,周围被墙面地板没有被溅上太多血迹,所以凶手应该也是这样蹲下来,从尸体上面约20公分处倒下来的,血液呈散射状沿着肌肤的沟壑纹理流向各处。
罗述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些血,捻动手指观察着,推测应当不是人血,大概是动物的血。从整体血量来看,至少有500毫升。
死者的嘴巴张着,被塞了一整个血红的馒头,血汁溢出来,将半张脸也染得血红。
罗述将馒头拿出来,除了沾满血之外,没看出什么异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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