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记忆中父亲出去培训了一段时间，一开始的一周还是正常生活，反正以前父亲也有外出培训和值班，已经习以为常。

  后来，母亲变得忙碌，天天早出晚归，偶尔见一次，母亲的精神很差，能看出来她很疲惫。

  林峰每天自己吃饭，有时候母亲给他留了饭，有时候只能自己买着吃。

  所以他尽量在学校吃晚饭的时候多吃点，以前晚自习结束回家会有热气腾腾的夜宵等着他，现在只有冷冰冰的屋子，连空气都是冷的。

  没有人气，甚至可以说是没有生活的痕迹。每晚林峰也只在自己房间活动，写作业或看书，睡几个小时就又去学校了。

  好几天没有见到父母了，他甚至怀疑母亲有没有回家过。

  有一天，林峰因为在学校被同学不小心撞了一下，手里的一杯水全都泼在了他的裤子上。春天的湿裤子，带着倒春寒的寒气直往皮肤里钻。

  林峰找班主任请假，拿到了出门证。

  林峰很少在午后坐在没什么人的公交车上，阳光透过车窗照着林峰，光影顺着少年的鼻梁倾泻而下，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

  林峰闭着眼睛，单手托腮靠在车窗上小憩。

  何时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光啊？

  那是很久以前了，好像还是初三的那个暑假吧。

  林峰的父亲林辉甚至在单位最忙的时间请了几天假，带他回老家玩。

  后来就越来越忙了，甚至一家三口都很难在餐桌上一起吃饭。

  大家都很忙，忙着学习，忙着工作，忙着生活。

  林峰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不过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在家学习。和妈妈的交流，是那一张又一张的便利贴，还有压在餐桌上的生活费。

  当林峰打开家门的时候，发现了与前几日的不同。

  家里有动静。

  有小偷？

  林峰拿过门边的扫帚，放轻脚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林峰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早出晚归的妈妈在收拾衣物，把很多换洗衣服塞进他父亲常年出差用的那个旅行袋里。

  林峰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忽略的地方，家里没有和爸爸通过电话，他也没去注意爸爸的是否带走了旅行袋。

  “妈。”

  这突然的声响让吴艳整个人都一颤，回过头看见自己儿子拿着扫帚站在卧室门口。

  吴艳慌张地把手里的衣服一股脑儿地塞进旅行袋中，拉好拉链，这才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儿子。

  “你拿着扫帚干什么？”

  “哦，我以为家里有小偷。”林峰把扫帚往门边一扔，将手心在裤缝处擦了擦。

  这年头也没有胆子大到在大白天进屋偷东西吧。

  “妈，你这是？”

  林峰看自己妈妈挡在那一堆衣物前面，似乎是不想让他看见。可是林峰已经是一米八的小伙子了，越过吴艳的头顶，能很清楚的看到那都是些什么。

  林峰本以为是父母吵架，他妈妈要收拾衣服回娘家。

  但是仔细看看，那都是他爸爸的换洗衣物。这更是坐实了父母吵架。

  不过应该是他爸爸被妈妈赶出家门了，妈妈要把爸爸的东西扔出去。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吴艳意识到儿子在探究自己的行为，说话间把儿子推出了卧室。

  “我衣服湿了，回来换衣服。”林峰还在张望，但也脚步连连后退。

  这让他更想知道真相。

  “那去换衣服吧。”吴艳走出了卧室，随手关上了门。

  “妈，你在干嘛？”林峰没有回自己的卧室，而是站在那，一动不动，像一堵墙一样堵着吴艳的去路。

  吴艳绕过林峰，“没干嘛，整理一下。”

  林峰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人就犟起来了。吴艳往哪挪，他就向哪跨步。一边堵着吴艳的去路，一边梗着脖颈质问吴艳，“妈，你是不是和我爸闹离婚？”

  吴艳被这小子逼的没办法，长叹一口气，颓废地靠在墙上，“没有。你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林峰还是不让步。

  吴艳拍了拍林峰的手臂  ，“换了衣服以后，我有事告诉你，我在客厅等你。”

  林峰这才转身回自己的卧室，开门前还不放心地回过头，“妈，你可别偷偷跑了，不然我就不去上学了，就在家等你。”

  吴艳又是一声叹息，这孩子生的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

  本想着每天躲开林峰，只要不和他面对面沟通，应该不会让他发现异常之处。没成想，今天中午他突然回家，自己收拾衣物还被他撞了个正着。

  看来今天这不解释清楚，这事没法过去了。

  吴艳将自己放置在凹陷的沙发中，这么多天憋着的那股劲，一下子就泄掉了，像是一个干瘪的气球，呈现出一个奇怪的形状。

  林峰很快就换好了衣服，从房间里探出一个脑袋。他不知道是希望妈妈在等他，还是希望妈妈已经悄悄离开了。

  慢慢地将身体露出来。

  妈妈还在，她坐在沙发上，好像很累，佝偻着背，缩成小小的一团。

  林峰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中午就不应该回家，如果没有回家，他就不会发现这段看不见父母的时间有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如果，不回来就好了。

  阳光从窗户照进屋内，一束光打在了吴艳的身上。

  可是，林峰依旧觉得光慢慢地被黑暗吞噬。

  林峰觉得在全校师生面前作为学生代表发言，都没有现在这么紧张。

  林峰坐到一侧，拿起茶几上的水壶，给他自己和妈妈各倒了一杯水。

  他觉得有点口渴，妈妈应该也有点渴的吧。

  “妈，你喝水。”

  吴艳没有接那杯水，静静地坐着，时间无限漫长，在林峰怀疑妈妈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听到了轻轻的一句，“你爸生病住院了。”

  林峰听的很清楚，虽然妈妈说的很小声。

  不就是生病了，哪有人不生病的。住院了嘛，住院的人很多啊，林峰记得自己还跟着父母去探望过住院的亲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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