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切都是未知数烟绫或许还能开心一些，可看见异人弱于常人的生命时，烟绫又觉得这个世界合理了一些。

  异人的衰老要比普通人更快，这也就意味着现有的工作制度并不适用于异人，也不可能适应每一个异人。

  而且大多数异人多少都会有些缺陷性问题，会导致他们无法正常工作亦或是无法适应某些工作。

  烟绫本想从书里找出她想看到的东西，可种种无比理性却又无比客观的观点只会让人看出异人的不值与不易，加之她对人的理解，她最终盖上了书。

  异人的优点在大众看来是值得嫉妒的，异人的缺陷在大众看来却是值得嘲笑的。

  有得利便会有代价——这是烟绫唯一相信的法则，也就是所谓的“平衡”。

  相比其他教科书，异人学的教材根本没有宣扬任何人的价值，也根本没有掺杂半点情感和感叹。

  异人向来是被歧视的，因此会研究异人的只会是利益至上亦或是真心想要研究异人的科学家。

  利益至上的科学家只会在意他们能不能达成目的、能不能得到荣誉，至于这类写书的工作只有那些专注于异人的科学家才会去写。

  或许他们和烟绫此时此刻的感觉一样，这是一种无奈、苦涩又不知所措的感觉。或许他们只有一直理性下去才能好好工作，唯有理性才能短暂遗忘现实的悲剧和异人的悲凉。

  阿拉巴、颂恩、阿道夫、简小姐都是异人，包括她编织小队里的所有人也都是异人。他们强大、过人、优越，有着超乎常人的战斗力。

  然而他们只是侥幸活下来的相对来说无缺陷的异人个体而已，就像是凭依赌博一夜暴富的赌徒，只是侥幸赢了这场灾祸一次而已。

  可在普通人看来，这些凭借特殊优势就能站在他们难以触及的地位上的家伙值得嫉妒与憎恨，只会让他们幻想如果自己也有那样的特殊优势那么他也能站在那里。

  这也很像普通人看待赌徒的目光，他们会嫉妒一夜暴富的赌徒，也会嘲笑倾家荡产的赌徒。一边嫉妒他们的富有，一边嘲笑他们的愚蠢。

  如果是这样的话，异人还不如死了算了——烟绫萌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可她又不忍心，不忍心去杀戮、去自视甚高的“审判”。

  想给异人一个可以幸福生活的家，这根本就不现实，甚至比死而复生还要困难。

  因为人们总会残杀异人，把他们聚集在一起无异于招惹仇恨与恶意，反而会给他们带来杀祸与灾难。

  而那所谓的异人基金会，也就是一块人人都想啃的大肥肉而已。至于同情、可怜，这不适用于异人。因为在许多普通人眼里，异人根本就不是人。

  「读书无法拯救他人，学习政治无法改变社会，学习法律无法支配正义，学习数理化也只能说明你懂而已。」

  这是苏博士说过的话，作为异人学和法律学双学位博士的她，这何尝不是她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体现呢？

  当烟绫再次翻开书，这本书上只剩下四个字——痴、人、说、梦。

  这四个大字几乎完全浇灭了她的计划和想法，那本就是个位数的可能性也终于下降到了小数点。

  它需要一个奇迹，一个犹如神明降临的奇迹，一个让人不敢想象甚至是难以名状奇迹。

  这个奇迹只有她一个人的话是绝对做不到的，也是她根本就看不见的。

  然而奇迹——只不过是观测与系统化不完全的错觉。换句话说，奇迹只是一个美妙的巧合而已。

  就拿烟绫来说，她能覆灭联合会、能击溃那百人部队，在其他人看来也像是一个奇迹。

  可当他们拥有烟绫的智力、演算能力、身体优势、实战经验等等，这样的胜利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

  就算她能达到这个目的，那么这个国度又能存在多久呢？

  当异人们拥有足以颠覆一个国家的实力时，他们又是否会因为利益与人的本性为祸世界呢？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可能性。

  ……

  学校距离金山市不算太远，开车四五个小时就能到。烟绫当天就回了金山市，回到那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家”的修道院里。

  此时此刻的修道院只剩下烟绫一个人，无论是琼斯女士还是那三个小家伙都被她赶到了其他孤儿院。

  烟绫买的钢琴就放在礼堂上的角落里，反正也没什么事做索性弹弹钢琴。可没一会儿她就发觉钢琴的音色不对，索性直接盖上钢琴盖。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既不想做事又想找些事做，既觉得没什么不好又觉得浑身不舒服，更是看起来有些痴呆地到处走动却又不知自己在干什么。

  她捂着自己的头瘫坐在长椅上，不一会儿又索性瘫倒下去，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内心又涌现出一股浓浓的嫌弃与厌恶。

  明明是不讨厌的，但此时此刻却丝毫不待见这样的天花板。

  她平静的看着天花板上的那盏吊灯，却又癫狂般突然朝那盏吊灯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声：“I  fuck  you——”

  更是猛地抽出手枪对准那盏吊灯连连开枪，整个礼堂顿时黑了不少。直到将子弹打光她都不肯罢休，对着那盏破碎的吊灯极尽全力地嘶吼着。

  “呃啊啊啊啊——”

  她二话不说给手枪上了个弹匣，猛地起身大步走出门外。让人疑惑的是她又重新变回一脸平静的模样脱掉上衣，展开翅膀在夜空中漫无目的地翱翔着。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要做什么。大概飞了二十来分钟，她又一时兴起飞上高空，就这么收起自己的翅膀享受那种从高空坠落的感觉，一头银色长发也因此被吹得无比凌乱。

  她呆呆地看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唯有一个月亮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却不是她想看到的月亮。

  她旋即翻了个身，展开翅膀朝远处飞去，一时间只想远离这个地方，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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