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呢，是晚上丽红同姥爷一起吃的。

  丧，是早上得到的信儿。

  陈英托邻居帮忙过来医院喊了丽红一声。

  等丽红赶到家里，老头儿那边直挺挺棺材里躺着呢。

  大舅跟她母亲哭得是死去活来。

  陈英跪在地上就没起来过，哭得嗓子沙哑，哭得肝肠寸断。

  大姨试着想要将妹妹拉起来，没拉动！

  妹妹身上有把子力气，不是她这种不干活的人能拽得动的。

  丽红进门情绪就有点崩，毕竟昨天老头儿看着还挺好。

  “收回去啊，不用哭。”大姨走了过来，劝丽红：“都这个岁数了，没病没灾睡了一觉人就走了，这叫寿终正寝。”

  老头儿昨儿晚上还拿斧子劈柴来着，自己也洗了脸洗了脚，就仿佛什么都知道，一觉就直接过去了。

  这些年见多了死都不能死的消停，对于父亲这样走，大姨觉得这应该算是好事儿。

  “什么毛病？”丽红下意识问。

  当大夫的人就是这样，凡事都得较真。

  “啥毛病没有，不信你去看看。”

  大姨领着丽红走到棺材前，老头儿除了没气儿就跟平时一样，一脸安详。

  丽红没忍住又掉了眼泪。

  “昨天还好好的，就不该让他出去给人看病，怪我考虑不周到。”她有点后悔。

  要是她当时走一趟，或许钱书桐就不会求到姥爷那。

  你说那么大年纪的人，折腾一趟，是不是累了啊？

  “行啦，有事没事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姥爷能出去透透风他还得感谢你呢。”小舅啧了一声：“别什么事都学你妈，哭天哭地有什么用？谁老了不得死，我老了也一样死，能这样死我还觉得是上天照顾我呢。”小舅没好气说了一句。

  看着他姐哭成那样儿，一脸无奈。

  哭死团包括大舅、舅妈还有陈英三个人，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三个人的想法且也一致，都是认为没有尽到孝道。

  大姨：“……”

  小舅：“……”

  姥爷人没了，这后事好办，钱也好分。

  据说人走之前莫名其妙留过话，自己的那些平时用来记录的本子啊都留给丽红。

  钱呢，所有孙子孙女平分，外搭一个金丽红。

  大舅妈嗓子都发不出来音儿，哭的。

  大舅强打着精神说：“爸之前就留过话，丽红别看念了书，吃了挺多苦他就想帮一把，虽然不能帮多少的忙。大家分这个钱呢，不许有人不要，钱不多但就是他的一份心，还有陈英……”大舅对上妹妹已经差点哭瞎的眼睛，没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不孝！

  让九十多岁的老父亲一直一个人做饭，这是他做儿子的失职啊！

  “你可别哭了。”小舅没忍住说了哥哥一句：“人活着的时候都是你跟我嫂子照顾，你哭成这样叫我嫂子怎么想？嫂子嫁进门来这些年照顾爸照顾全家，我们都看在眼里啊。”

  大舅伸手抹眼泪。

  话是这样说，可就是觉得……

  没照顾好。

  “丽红的钱先给她。”小舅心想，还是要把金丽红的那份提前给了。

  家里外孙外孙女挺多，就丽红一个人得了钱，虽然这点钱也不够干什么，但容易叫其他的孩子不高兴！

  “这样，我添点，所有人都得一份。”大姨想了想，觉得还是这样做比较好。

  她爸吧偏疼丽红，可这也不是丽红一个人得不得的事儿。亲生子女肯定没人挑，孩子们也不见得会挑这个理儿，问题……除了这些还有女婿们啊。

  “我家那个就喜欢挑理，也别落他口实，反正也没几个钱让孩子们也知道姥爷都挂念着，平分吧！”

  小舅连连点头：“我也出点。”

  应该！

  是他脑子转得慢了，应该如此！

  陈英哑着嗓子，她想说话可都讲不出来。

  哭的！

  金丽红知道母亲想说些什么，立即表态：“我不要！”

  无论是不是姥爷偏心，她都不该伸手去拿不应该的钱，这是规矩！

  她妈立的规矩！

  “行了啊，这件事我跟你大姨说了算，傻丫头你姥爷挂着你，怕你受苦，给了就拿着。”小舅说外甥女。

  家里这些孩子们啊，平时极少往老头儿身边凑。

  你说毕竟差这么多年纪，加上学习的学习上班的上班也是没时间没精力，丽红个性跟老头儿如出一辙，两个人对脾气也是人丽红心里装着姥爷，所以总回来看。

  偏点心，应该！

  “爸还说，丽红要离婚就让她离，孩子肯定是遇上难事过不下去了才会做这个决定。”大舅强忍着悲痛，把这话说了出来。

  陈英咣当一声又跪在地上哭。

  哭起来没完。

  家里外头坐不下的人，院子里都是亲戚过来帮忙。

  农村办个白事就是这样，亲戚邻居都不图什么钱财也不图任何好处，看见了自动自觉愿意伸把手。

  三天后老头就送山上埋了。

  家里该收拾的收拾，大姨姐几个就负责干这个活儿。

  “丽红要跟以林离婚？”大姨问。

  前两天忙得顾不上，当时听见这么一句。

  陈英发不出声音，这嗓子好像一天比一天严重，连着吃了两天的消炎药，可效果也没见到。

  因为父亲过世，就这三天时间她又瘦了，瘦了以后脸颊上的颧骨显得更高了。

  脸上没有肉，颧骨挂不住肉。

  点点头，一脸沮丧。

  大姨皱眉：“为什么要离啊？”

  老头儿走之前是留了话，可现实不能胡乱任性！

  家里家外这些孩子当中就属金丽红嫁得最好，这得到一份好姻缘不易。

  陈英使劲吞了吞口水，张嘴就想骂。

  这些日子她也没想明白丽红嘴里说的那些所谓顾以林的罪证。

  瞧得起瞧不起不就是一种感觉？

  “……金城这个坏小子就往坏了带他妹妹！”好半天挤出来这么一句。

  粗剌剌的声音一出口，像是人被车压在了土里勉强发出来的声音。

  大姨：“……”

  说妹妹：“你这嗓子吃没吃药啊？你说你也是，叫你别哭了还使劲哭。爸这是去享福了，你嚎什么？”

  一个妹妹，一个她哥她嫂子。

  嫂子这些天拽着她就说，不是不给送饭，是老头儿脾气犟不让送。

  大姨也是一脸无奈。

  明知眼漏的事儿，不是你们不孝，他们姐弟都清楚！

  老头儿脾气那么倔，谁能劝得了？

  劝哥哥劝嫂子，劝得她都要口吐白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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