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许是因为家家户户住得近的缘故，大家都知道了这事。

  不管是睡了的还是没睡的，全都来了。

  男人们举着火把，妇人们则全都看向被围在中间的虎妞和虎妞娘，面上皆是担忧之色。

  “虎妞，虎妞，你快醒醒，娘在这里，娘在这里，你快醒过来，别睡了，别睡了。”

  “虎妞，你不是说明天想去看许许姐姐吗？娘亲答应你，明天带你去找她玩，你快醒过来，娘带你去找许许姐姐……”

  虎妞娘抱着虎妞，大声哭泣，这凄厉的哭声惹得众人纷纷眼红。

  “怎么回事呀？”

  “虎妞娘刚刚跑到我家来说虎妞掉进河里了，我们一路跟着走过来，才找到人的。这会儿正等着于大夫过来救人呢。”

  “派人去请于大夫了吗？”

  “去了去了，小峰跑得快，刚发现这件事就让他去了，这会儿应该到了吧。”

  话音刚落，于大夫和林长祥几人就到了。

  “让一让，让一让，于大夫来了。”

  林长祥的声音洪亮，因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所有人听见他的声音时下意识往后退，很快就让出了一条路。

  于大夫背着药箱子，快步走了进去。

  “快让我看看。”

  当他看到孩子被紧紧抱在妇人怀里时，他眸光一滞，急忙道：“快，快把孩子放下，不要用力摇晃孩子。”

  于大夫的话让虎妞娘清醒过来，她连忙将虎妞放在地上，急切道：“于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救救我的孩儿。”

  虎妞娘眼睛通红，眼周都是肿的，她的嘴微微张着，下嘴唇颤抖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了方便于大夫救治，杜婉上前将人扶着走到一旁，让出了空间，“虎妞娘，你别着急，虎妞一定会没事的，先让于大夫给她看看。”

  虎妞娘身上全是水，头发上也都湿漉漉的披在身上。

  虽是春天，可早晚寒凉，她看了一眼周围的村民，问道：“离得近的嫂嫂，还麻烦借一件衣服给虎妞娘。”

  “我，我这就回去拿。方才过来得急，我这就回去，还有虎妞的，我也去给她拿一身衣服过来。”

  杜婉点头应声，两手握着虎妞娘冰冷的双手，不停摩擦，试图给她传递温暖。

  火把昏黄的光下，只见地上躺着的虎妞面色青紫，腹部微微隆起，整个人的胸口处没有任何起伏。

  于大夫抬手探了探虎妞的鼻息，当下面色沉重，不过他还是伸手给她把脉，可手下的人既无鼻息也无脉象。

  “于大夫，我们救上来的时候虎妞就已经没有气了，平常用的法子也都用过了。”

  此话一出，虎妞娘瞬间睁开杜婉的手，她哭诉道：“于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虎妞，一定要救救虎妞。虎妞从落水到现在不过片刻，能救的，一定能救的。”

  片刻之后就看见他将虎妞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手将她口鼻中的脏污全都清除，然后才将她面朝下，抬手拍着她的背部，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敲在人的心上，瞬间揪起了所有人的心。

  半盏茶过去了，虎妞鼻腔和口腔里倒是流出了一些污水，可是她却依旧没有脉搏和鼻息。

  见状，于大夫想起之前和许许讨论过溺水之人的拯救之法，她曾说过清除口鼻中的脏污，然后做心肺复苏。

  许许也曾给他展示过心肺复苏的救治之法，不过，他微微蹙眉，周围人太多了。

  看着小姑娘面色变得苍白，他犹豫道：“还请诸位转过身子。”

  闻言，林长祥和几个男子当即将转身，并催促所有人转身，而且还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虎妞娘，你也不能看。”

  “于大夫，我也不能吗？”

  于大夫摇头，淡淡道，“不能。”

  “虎妞娘，听于大夫的，别耽误了虎妞的治疗时间。”

  “好，好，我听话，我听话。”

  两人转身后，于大夫这才开始按照林许教他的法子给虎妞进行心肺复苏。

  很快，虎妞喉头一动，口中吐出脏水，随着鼻腔里也分泌出一些脏污之物。

  “咳咳……”

  前方听见声音的众人，纷纷想要回头。

  察觉到众人的动静，于大夫一声呵斥，“不准动，孩子还没有完全好。”

  他急忙将虎妞身上的衣服穿好，刚给孩子穿好衣服，就看见她睁开了眼。

  就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不过很快，虎妞又陷入了昏迷中。

  “于大夫，虎妞怎么样了？”

  于大夫放下把脉的手，应声道：“没事了，来个人将孩子和虎妞娘送回去。”

  虎妞娘面色一喜，上前抱着孩子就要回去。

  众人面上也都是开心，虎妞没事，虎妞没事。

  “慢着。”

  人群外围，于连骞和羽书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骞儿，你怎么来了？”

  “于，于小将军。”

  看见来人，村里的人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他们可是听说了，今日于小将军教训了老林家的人。

  “爷爷，我有话要跟你说。”

  于连骞朝着众人点点头，径直走向人群中围着的于大夫。

  于大夫眸中不解，不过还是答应了他，“到这边来。”

  两人离开后，所有人都上前围住了虎妞娘俩，不停安慰着虎妞娘。

  “爷爷，将虎妞带回我们家。”于连骞低声道。

  “为什么？虎妞没事，就是落水了，吃了点河水，一会儿我回去给她煎点药，她喝了就会好的。”

  “林姑娘刚刚叫了她的名字，我们猜测……”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于大夫的眸光不时望向人群中的虎妞，面上满是沉重。

  片刻后，两人同时点头，走向虎妞娘。

  “虎妞娘，虎妞今日落水，虽然救回来了，不过受了惊，夜里可能会发热。还是先将孩子送到我家，今晚观察观察。”

  一听虎妞可能还会有事，妇人当即点头。

  周围的人也都劝她将孩子送到于家。

  “谢谢，谢谢乡亲们。今日多亏了你们的帮助，我的虎妞才没事。改日我们母女二人一定会上门道谢的，谢谢你们。”

  “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快抱着孩子去于家吧。道谢的事，以后再说。”

  “好，好。”

  虎妞娘连连点头，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

  告别村里人后，林长祥抱着虎妞，杜婉扶着虎妞娘跟随于大夫一同回到了于家。

  “虎妞来了，虎妞来了。”

  进门的时候，羽书大声唤道，吓到了几人。

  可是在屋中守着林许的清影，却分明看见了她挣扎了两下，睫毛微颤。

  清影急忙在林许耳边说道：“林姑娘，虎妞落水了，刚刚已经被救回来了，你快醒过来看看她。”

  清影话音刚落，林许放在身侧的手竟微微蜷起。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

  清影的惊呼声，引起了院中人的注意力。

  “什么？清影，你说什么？”

  清影走出来，急忙唤所有人进屋。

  油灯下，昏睡已久的林许睫毛微颤，眼角的泪水大颗大颗流了下来，她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挣扎又似反抗。

  “许许，许许！”

  杜婉惊呼，然后急忙捂住嘴，抬眸看向身侧的夫君，二人眼里满是喜悦。

  她的女儿终于有反应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于连骞在林长祥身旁小声说话，让他将虎妞放在林许身侧。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将两个小女孩的手放在一块儿，然后低声道：“林姑娘，虎妞就在你身旁。你刚刚喊了她的名字，她现在就在你身旁，只要你睁开眼，就能看见她了。”

  杜婉几人不解，可是下一秒却看见床榻上的林许反应越来越强烈，她似乎知道身边的人是谁，竟紧紧拉住了虎妞的手。

  “许许，虎妞，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许许一直喊的秦芳是虎妞吗？”

  于连骞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开口将谢柏言的发现告诉了几人，而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林许。

  林姑娘，你该醒了，时辰到了。

  虎妞娘就算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的她也明白虎妞对林许的意义。

  她上前将两个孩子的手握在一块儿，温声道：“虎妞，你快醒醒，许许姐姐就在你身旁。你不是喜欢跟许许姐姐玩吗？快醒过来吧。”

  “之前娘亲不带你来看许许姐姐，是因为她生病了，如今她听见了你落水的消息有了反应，所以，你快醒过来，快将许姐姐唤醒。醒来以后，你们就可以一块儿玩了。”

  ……

  虎妞娘的声音温柔而有力，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床榻上的两个孩子，期待奇迹的发生。

  许是上天听见了她们的祈祷，一刻钟后虎妞醒了。

  看清身前的人，她眸子一缩，开口问道：“你们是谁？许许呢？许许在哪儿？”

  处于喜悦中的人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只以为她是听见了她们的话。

  杜婉看着她，柔声解释道：“许许姐姐就在你身旁。虎妞，伯娘求求你，你帮伯娘唤姐姐起来，好吗？许许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她只有听见你的名字才有反应，你帮帮伯娘。”

  林长祥也紧跟着道：“虎妞，我是伯父，是许许的爹爹。伯父求求你，麻烦你帮忙唤一下许许，好吗？伯父知道你刚刚呛了水，身体很难受，可是就一句，就一句话，好吗？”

  虎妞看着眼前的人，觉得甚是奇怪，不过，她还是侧头看向了身旁的人。

  只一眼，她就认出来了，这人是林许，不过林许怎么变小了？

  她的面色为何如此苍白？

  回想起梦中见到的人，她开口轻轻唤道：“林许！是我，我来了。”

  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刚刚还面色苍白的人此刻面色渐渐变得红润，呼吸平稳。

  “长祥，许许……”

  杜婉紧紧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吓到身前的两人。

  林长祥也紧紧牵着她的手，手心都是汗。

  片刻后，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睁开了眼。

  “许许！”

  “林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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