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看着桌子上被拼回去的字条，鲜有地感觉眼眶发烫。

  小渊……

  怎么会这样呢？

  那句“为了爱你而活着”结结实实地在他的心脏上撞击了一下。

  如果说以前，陆煜可能还不太明白水原大人的沈云渊的用意。

  但是现在，他很能共情。

  即使陆煜只是一个在暗线里很底层的人物，已经有人随时随地盯着他和他身边的人，发现了他有个软肋，跟疯狗一样往上扑，恨不得把沈云渊撕碎。

  那作为水原大人的沈云渊呢？

  君主大人的左膀右臂，稍有不慎就会成为暗线所有人的眼中钉。

  这种人，怎么可以有软肋呢？

  哪怕沈云渊对陆煜表现出一点点好意，暗线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将陆煜的生命作为威胁沈云渊的筹码。

  只有将自己的好意隐瞒得足够好，其他人才能不打陆煜的主意。

  毕竟，没有人会愿意把心思花费在一个毫无意义的小人物身上吧？

  在这种向全世界夸张地表演恶意的情况下，沈云渊教会了陆煜如何射击、准许他进入私藏的藏书馆学习……

  教会了陆煜在暗线活下去的资本。

  而陆煜……

  却在误会了沈云渊的好意的情况下，亲手毁掉了沈云渊在暗线的所有势力。

  甚至在君主大人的指示之下，帮助抓到了卧底——沈云渊的母亲，苏钰远女士。

  不管怎么想，都是罪该万死的地步吧？

  各种混乱的感情和思绪席卷了本就无比疲惫的陆煜，他依靠在椅子上，前所未有地感觉到无尽的疲惫。

  一片灰暗的未来啊……

  他不敢想象如果沈云渊没能从重症监护室走出来会怎样，也不敢想象如果沈云渊知道了他过去做过的一切会怎样……

  无尽的懊恼将他包围，他甚至不知道从何开始补救。

  恐慌和不安几乎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不想失去……

  只要一想到沈云渊可能会知道这一切而离开，陆煜就觉得自己要心疼到死过去。

  手机铃声响起，将他从出神中唤回来。

  “陆总……”

  徐言的声音有些虚弱，说话的声音也很犹豫。

  陆煜紧紧攥着手机，开口道：“说吧，说实话。”

  “请你……来见见云渊吧。”

  他的话很隐晦也很迟疑，纵然陆煜现在思绪很混乱，也能够大概猜出对方的意思。

  就差点把“最后一面”说出口了。

  陆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到医院的，一路上的骂声都没有停过。

  他已经不在意了，就算驾照吊销也不在意了。

  哪怕晚一秒，都可能……

  再也见不到沈云渊了。

  冲进医院的时候，陆煜看到很多人围在沈云渊的病房外面。

  他一眼看到了那个医生朋友，莫轩。

  即使对方有些秃头和憔悴，但是陆煜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陆总，好久不见。”

  “什么情况？”陆煜问道。

  “我们进去说吧。”

  偌大的重症监护室，除了仪器的声音，就只剩下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不管是国内外的所有技术，都没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把子弹拿出来这个手术真的太危险了，”莫轩说着，“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陆煜抓住了他的手：“试一试吧，不管什么办法。”

  莫轩看了一眼里面的沈云渊，又看了一眼陆煜。

  “可以申请到最前沿的技术，但是，它从未临床试验过……”莫轩的语气有些迟疑。

  陆煜也没有接话。

  他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极高的风险和随时可能出现的难以解决的意外。

  “陆总，这是最后的机会，”莫轩说着，“你可以选择试一试，也可以选择现在与他道别。”

  陆煜深呼吸了一口气，许久才点了点头。

  莫轩叹了口气：“你要知道，现在的他，靠仪器撑着，比你想象中辛苦。”

  “其实，应该问问小渊的意见的……即使我无比希望他活下来，我也没那个资格给他做决定。”

  陆煜说着，蹲在床边，看着呼吸面罩下沈云渊苍白且有些浮肿的脸，心里无比心疼。

  这对于沈云渊来说，分明就是无妄之灾。

  陆煜轻轻拉过沈云渊那只无比冰凉的手，企图用自己手心的温度将它捂热。

  “小渊，我们，试一试吧，好不好？”

  陆煜感觉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眼眶也变得湿润。

  “我们试一试吧……我不想失去你，拜托……”

  眼泪从他的眼角流出，划过了脸颊。

  “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你说，我知道你很疼很不舒服，求你再坚持一下……”

  声音从哽咽变成了咽呜，陆煜双手护住那只依旧冰凉的手。

  “我的生日礼物……你还没有给我戴上呢，那枚戒指……我等你给我戴上，所以，再坚持一下吧……”

  心电图检测仪传来了一个声响，他们循声望去，看到上面的波动明显比之前更大了些。

  莫轩有些惊讶，第一时间呼叫了主治医生。

  他抬手拍了拍陆煜的肩膀：“这或许就是他的答案。”

  莫轩看着心电图检测仪上的数字，继续说道：

  “这些天，他无时无刻不在和死神作斗争……”

  莫轩也有被感触到，给陆煜递了一张纸。

  “我们会拼尽全力的，毕竟……”

  莫轩顿了顿。

  “他自己都没有放弃。”

  沈云渊被推进了手术室，很多人都做好防护进到了手术室里面。

  莫轩拍了拍陆煜的肩膀：“接下来的一切，交给科学，也交给命运。”

  他安慰似地笑了笑：“如果有空的话，去给他祈福吧，或许这是你现在最能做的事情。”

  “祈福？”

  “祈求上天给予他更多的运气，剩下的，交给我们。”

  陆煜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那棵人们口中的神树。

  他向来是不信神的，就连上次和沈云渊一起去，都只是为了图个吉利。

  但是现在，陆煜前所未有地想要获得神明的祝福，无论那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

  他想起了那天和沈云渊一起去山上，看到的那个磕着99个台阶才爬上去的女子。

  陆煜攥了攥拳头。

  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个而已。

  去祈求神明的怜悯。

  祈求祂救救自己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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