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听泉正要推开车门，后视镜照出她现在的样子——

  年轻俊朗的面孔因为长期不见太阳，白得吓人。头发也长了，齐肩的发尾染成浅咖色，间歇点缀着黄毛，总之……

  一看就不怎么靠谱。

  她微微一愣。

  这可不是她的审美，出门太匆忙了，这时候才发现形象不太庄重。

  昨夜，在攻略系统的辅助下，再加上她对意识体的细微控制，终于蒙蔽了虚拟世界。

  她和玩家【元气少女李世民】的意识体同时回归现实。

  她是这具身体的主导者，玩家的意识暂时还没醒来。

  今天，她带着高档礼物去拜访采采的舅舅。

  但是主人家的态度嘛，很可能不太友善。

  倒不是因为黄毛，而是她的身份有点尴尬。

  她成了采采舅舅的竞争对手的儿子。

  ……

  身体的主人本名叫李麟，一个富二代。

  李麟在家排老二，哥哥叫李麒。

  名字寄托了家长对他们两个的高期望。

  无奈他实在扶不上墙。

  亏了一个亿之后，家里决定放养他。

  他成了一个不折腾家产的居家啃老族。

  因为热爱游戏，李麟经常用先进的设备开直播，在游戏圈积攒了不少粉丝，也算是在另一条路上成功创业了。

  ……

  虞听泉睁开眼就在虚拟游戏舱里，她爬出游戏舱，连忙给手机充电。

  她联系到现实中的采采。

  采采将“李麟”定义为新朋友，还对舅舅说，新朋友会来家里拜访。

  舅舅非常警惕，也想探一探所谓朋友的底，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

  虞听泉坐回车里，语气自然地吩咐道：

  “搜一下离我最近的理发店位置。”

  攻略系统很快显示出具体路线，顺便向她表达抗议。

  “我是很高级的系统，这种动动手机就能查到的小事情，你是在侮辱我的统格！”

  虞听泉不慌不忙，展开微笑。

  “你活着才有‘统格’这种东西，死了就没有这些困扰了……需要帮忙吗？”

  攻略系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惹的是个狠人啊。

  它又老实了：“不，不需要，谢谢……”

  “不谢，需要的时候找我。”

  “……”

  后面就再也没有回复。

  车子开到理发店附近，停车位紧张。

  虞听泉嚼着口香糖，一直嚼到没味了才幸运地捡漏一个位置。

  采采家住在新搬迁的市中心，附近的理发店装修很夸张，逼格也不低。

  她还没进去，就有个年轻人冲过来，质问她有没有预约。

  虞听泉一脸诧异：“你的意思是，这家店不欢迎路过的顾客？如果我没有提前预约，我就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吗？”

  接待的人上下扫视她，大概是觉得她这身衣服很寻常，眼底流露出轻蔑，打着哈哈说：

  “您误会了，本店的熟客呢，通常都有固定的老师为他们服务的，老师们都很忙的，如果不提前约，老师正在工作，没有办法接待您哦！”

  虞听泉看向室内。

  目光滑过大厅里闲着玩手机的几个托尼老师。

  他们大概正在开黑打团战，玩得很投入。

  其中一个气得摔手机：“草，大招放反了！设置肯定有问题。”

  虞听泉笑了，加重语气，重复道：“都，很，忙……忙着在峡谷里给人间送温暖吗？”

  摔手机的托尼听见，皱着眉看过来，语气有点冲：“你有预约吗，约的哪位老师？”

  虞听泉奇怪地说：“我是来做头发的，不是来补习的，理发师难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职业吗，为什么要改称老师？”

  托尼不耐烦道：“你是来做头发的，不是来当老师的，拿着教孙子的语气给谁听呢？爱约谁约谁去，反正我不接！”

  罕见，还真有把顾客往外推的！

  她刚要说话，手机传来振动，是提前设定的闹铃。

  如果不是发色这个意外，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到采采家门口了，出师不利。

  采采的电话紧跟着闹铃过来：“你到哪里啦？……我爸爸也回家了，跟舅舅吵架了。”

  虞听泉心里一动：“怎么回事？”

  采采小声说：“我爸带了一个很会打扮的女秘书回来，她要上楼帮爸爸找文件，被舅舅看见了。”

  虞听泉略微思索，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原委。

  就算是秘书，出于社交边界，一般也不会进入老板的私人住宅，除非工作需要。

  可是听采采的语气，这个秘书显然以前没进过她家。

  既然秘书不了解采采家的布局……

  帮忙找文件这种理由，啧，纯扯淡。

  只怕是采采爸爸的旧爱过期了，他不甘寂寞，特意把新交的女朋友放在秘书这个位置，上班约等于约会。

  今天闹到孩子面前，是想挑明身份。

  只是不知道这是女方一厢情愿，还是双方沟通过的结果。

  虞听泉遗憾地说：“看来今天不适合上门拜访。”

  人家刚吵完架，家里肯定不方便待客。

  采采却说：“我不喜欢她，家里好脏，我带舅舅出去找你吧？”

  “唔，也行，我在……”

  虞听泉退后两步环视四周，报了不远处一家连锁药店的名字。

  采采飞快地说：“我知道那里！”

  约定了两个小时后在药店门口碰面。

  当前最紧急的事就是把头发剪短些，染回黑色，这样显得更专业，方便谈事。

  不然对面家长以为有黄毛拐骗小姑娘，万一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呢。

  虞听泉调出地图应用，搜索附近的理发店。

  “哎你，你几个意思啊？我们就是这个街区最专业的团队，你当着我们这些专业老师的面，找别的店？你是来砸场子的吧？”接待表情不善。

  后面的人也没心思打游戏了，少了一个人，团不过，索性都放下手机围过来。

  虞听泉懒得跟他们吵，有那个时间不如早点把自己的事办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至于这个店里的人，他们的报应在路上。

  “你们的老师太高贵，用不起，满意吗？”

  高贵的托尼翻了个白眼：“知道就好，有些人啊，身上一股穷酸味，就别琢磨什么专业服务了，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哎，圈子不同何必强融……”

  话说得重了。

  他这态度，放到哪个行业都会引发争执。

  别的年轻发型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拉扯袖子。都知道有问题，但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担事儿。

  虞听泉没接茬，回到车里打了个电话。

  她刚走开，后面不知道是谁先噗嗤一声。

  笑声越来越大，汇成一股。

  中间还夹杂着如同“穷鬼”、“没本事”、“不预约还想进店”这种话。

  这些人如果跟上来一段，就能看见她开的是李麟最喜欢的一辆跑车。

  价值4700万，还不包括中间请人牵线的花销。

  李麟卡里的零花钱应该够买下他们整个店。

  当然，有这种素质的员工，店里一个顾客都没有，明显亏本的生意，就算是败家天才李麟都不一定愿意做。

  她这边电话还没打通，攻略系统又忍不住出来嘴贱：

  “唉，你……拿出点气势啊！你坑我的那个嚣张劲呢，怎么没了？几个杂鱼也能欺负到头上，真没意思！”

  虞听泉随口说：“你行你上，去把他们套麻袋打一顿，每人打断二十根骨头，不能多也不能少，快去吧。反正你会隐形，专业对口了不是？”

  攻略系统虚了：“那不行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他们，我也疼啊！”

  虞听泉哼笑一声。

  “他疼你也疼？原来这几个烂人都是你的骨肉，怪不得让人一看见就想削。”

  攻略系统跟她商量：“……要不，你还是骂他们吧…骂完他们就不要骂我了。”

  “客气什么，这不是顺便的事？”

  “……”

  电话通了，那边是李麟哥哥的特助。

  “抱歉，刚才在会议室，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虞听泉暗暗同情他一秒。

  听听这语气，老打工人了，以前没少帮李麟收拾残局吧？

  然后她很诚恳地问：“我被人欺负了，有没有人管啊？”

  从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来看，李麟就是告状精。

  天塌了有他哥顶着，使唤哥哥的特助更是家常便饭。

  他讲究生活质量，去街边理发店是不正常的；

  被人瞧不起，还被当面奚落，这更不正常。

  特助略微思索，直接跳过前面那个不正常，专注处理当下。

  否则他怕等会李麟跟人家打起来，他今天就什么都别做了，直接去派出所接人吧。

  “您放心，我立刻调查那家店，您报一下店名和位置……”

  片刻的沉默后。

  特助用无法呼吸的语气憋出一句：“或许，您记不记得，三年前您练习投资……转手了十家亏损的店？”

  “嘶……”虞听泉摸摸额头，“你别告诉我这就是其中一个？”

  特助汇报。

  “买主是霞晖的陈总，当时我们李总跟他有合作，他在找机会讨好您……目前这家店的持有人是他小舅子，出国留学了，昨天还拿同校学弟的身份跟李总套近乎。

  “如果您需要，我立刻联系他处理这件事。

  “您看是让那几个人当面道歉呢，还是……？”

  攻略系统用美声插嘴：“哦~我的上帝啊~反派主动找茬，竟是生意舔狗的手下，多么经典的爽文片段啊。”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虞听泉捂住手机斜它一眼。

  “……”

  十几分钟后，虞听泉正在另一家店染发。

  特助飞车赶到，一边跟陈总小舅子通话，一边把嘴欠的托尼从车里请出来。

  也不知道他动了多大的钞能力，托尼上来就跪了。

  “对不起！我嘴臭，我乱说话！

  “我不是老师，李少，您是我老师！谢谢您牺牲宝贵的时间，来教我人生道理！”

  鬼知道他到底悟出了什么道理。

  反正不可能是尊重消费者。

  他顶多是学会了看人下菜碟，以后不轻易嘴人。

  虞听泉没搭理他，示意发型师继续。

  特助在旁边打圆场。

  第二家理发店里的人都愣了，一道道视线在他们几个人中间转移。

  负责染发的年轻Tony小声在虞听泉耳边问：“那不是隔壁街的特级吗，得罪您啦？”

  虞听泉如实描述：“他说我是穷鬼，配不上专业服务。”

  这句话一出来，特助就明白该怎么处理了。

  他转身跟电话那边沟通了一会，回头说：“明天开始闭店。”

  虞听泉挑眉：“以后也不开了？”

  特助尴尬：“是，我们探讨了一下企业文化，对方觉得……有所欠缺，需要调整。”

  “店里的人怎么办？”

  “重新培训，培训到顾客满意为止。个别过于嚣张、辱骂顾客的员工，会予以解雇。”

  托尼老师脸色大变：“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我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特助推了推眼镜。

  “抱歉，我之前不太了解细节——以家庭为单位的话，他或许是资产最少的，但是，我老板听不得别人对他弟弟这么说话。”

  霸总护弟，来得毫无防备。

  虞听泉懒得跟小事耗时间，现在有人替她处理，她也不可能冒出来当圣母。

  烂人是不该被轻易原谅的，如果他们事后发现几乎没损失，就会觉得作恶的成本非常低，下次继续去恶心别人。

  虞听泉对着镜子歪头看看，很满意：“我也不知道他嘴里的专业是什么标准，我看你的手艺就很棒。”

  没输给李麟重金聘用的专属造型师。

  精气神这一块，拿捏得稳稳的。

  她希望李麟醒来之后，看见精心染烫的黄毛消失了，可千万别哭。

  哭也没用。

  谁让那货在游戏里想弄死她呢，这就叫报应不会缺席。

  ?

  顶着乌黑干练的新发型，虞听泉见到了扶着采采的西装男士。

  采采舅舅认出了他，眉心的川字越来越深。

  “是你？李麟，你接近采采，有什么想法？”

  虞听泉很无辜。

  “如果我说，我是先认识了采采，然后才知道你，你会相信吗？”

  周围没有别人，她正要说出自己从虚拟游戏来，有重要的情报跟他当面说。

  男人冷笑，眼里丝毫没有信任。

  “八年前你泼了我一身酒，借着递手帕的机会揩油；

  “五年前你混上游艇，说要跟我谈生意，差点拉着我下去喂鱼！

  “三年前你在李总的生日宴上发疯，说这辈子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这次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想做采采的朋友，还是想让她叫你一声舅妈，嗯？”

  什么？！

  虞听泉瞳孔地震！

  采采的嘴渐渐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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