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辆车的条幅是：“黑心学校残害人命！！！”

  第二辆车的条幅是：“还我女儿命来！！！”

  完全不对仗不对偶，能把语文老师气出毛病来那种，反正冷燕秋读了两遍就心里犯堵，甚至有提笔上前修改一下的冲动。

  可是她现在出不去校门，不光是两辆三轮车堵门的原因，为了防范，保安们把侧边小门也给关上了，严阵以待，并向校领导汇报。

  一级防御。

  保安刘师傅：“冷燕秋晚会儿再走，躲远些，估计得拖不少时间。”

  此刻第一场考试即将结束，初三和初一学生会提前放学，初二要多一科考试。

  保安们家伙什都准备起来了，防刺背心、防割手套穿戴上，手执警用胶棍、钢叉、盾牌护卫在电动收缩门里侧，只可惜外面的小部队并不开战，人家只堵门、扯条幅……不，后面又来两辆载人的面包车，“突突突”“嘎吱”，下来一票主力军，男男女女老老。

  气势太强，陆续到校门口接孩子的车辆纷纷避让，做直播的路人甲路人乙也把胳膊往回收了，再不敢高声召唤“家人们”。

  装备也精良，人手一个大大小小长长短短颜色不一的折叠马扎，到三轮车条幅下撑开一坐，还有提着装满水塑料杯的，拧开茶水杯盖子的，这架势，明显想打一场持久战。

  两军对峙，可到底是为了啥啊？保安们隔着电动门的问话无人搭理，明显是看不起你们小喽啰，做不了主的，搭理你干甚？

  远远地跑来了学校领导们，能从考试工作中抽离的全来了，耿大校长跑得气喘吁吁，脑门上的汗珠子直流进脖颈儿，到底，最忌惮的恶性事件，还是出现了。

  是时候考虑退下来了，临河镇中学在他做校长之前风雨飘摇，在他做校长之后努力求稳却还是状况百出，脑门上的头发就是在做校长的三年里掉了大半的，这会儿脖颈儿还发痒，他有经验，那就是新掉的头发贴皮肤上了。

  还有两个专管政教工作的属下直接秃成地中海，大海林副校长跟二海陈主任，此刻越过耿大校长扬声发问：“你们想干什么？赶紧挪开！否则我们就报警了！”

  真心话，做领导的都不愿意报警，嫌丢人，社会影响不好。

  像这种聚众围堵校门的行为，追究下去也就是触犯了治安管理条例，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罚款拘留再加被派出所批评教育。

  可是对学校本身来说影响可大了，对耿大校长本身更是雪上加霜，一个处理不好，有可能他想主动请辞都做不到，直接被捋下去更寒碜。

  “报警”两个字就像一个摁钮，后面的“了”字被埋进一片哭声里，坐小马扎的女女与老老齐齐哀嚎，男男互相对视一番，站起身，招手示意把电动门打开。

  那不能开，林副校长指指侧门，有保安打开了，然后继续手执钢叉站在门口一侧。

  那钢叉只有一个半圆，可以把一个壮汉身体箍住，抵挡在近身攻击范围之外。

  哭声震天的，校门外家长们与吃瓜群众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堵的水泄不通了，领导们的脸色很是难看，陈主任带着两个老师出去维持纪律，试图劝住嚎哭的和保护条幅的人员。

  校门里看起来是要谈判的节奏，耿大校长邀请来人去办公室细谈，直接被拒绝了。

  “就在这儿谈！谈妥了我们马上就走，谈不妥，以后我们天天来！”

  “等明儿再来，我们可就得多拉一口棺材了！”

  进来商谈的是五个男人，带头的两个口吐威胁。

  “你们真是方如月的家长？发生这样的事儿谁都不想的，可你们应该明白，方如月的死跟学校无关。”

  “对啊，方如月是在家的时间惹事逃逸的，她那天请假不上晚自习，我们学校有她的请假条为证，何况事发时也在放晚自习后。以后的逃逸躲藏被杀都跟学校扯不上关系。”

  校方也是严密调查过的，确认那夜上晚自习的老师操作规范没留下把柄，不但有方如月亲手写的请假条，有老师签字才被门岗放行，老师还要求方如月用自己的手机打给家长通知来接，对方应承态度很好，还随后打回电话来说到校门口了叫孩子出去。

  然而就是这样依旧有漏洞，对方根本不承认接到过电话：“你们学校就是这样管理孩子的？她自己写个请假条随便打个电话说是她爹你们就信了？就把我闺女推火坑里去了？”

  耿校长的脖颈又痒了两处，他甚至听到了“簌簌”的声响。

  哭声震天，这是要把他送走啊！

  “你是方如月的父亲？你到底想要怎样？”

  图穷匕见。

  “我好好的闺女送到你们学校来，现在命都丢了，70万赔偿金买一条命不算多吧？可怜我闺女——”

  方父捂脸，太悲伤了！

  “多少？”耿大校长疲惫的问。这一刻，他苍老了十岁。

  “70万！”方父身旁汉子一脸仇恨的重复，“我侄女要是活着，打工的话好歹一年得挣个五六万吧？她才十五岁，再活个六七十年得挣多少钱回来？”

  好特么有道理，那应该索要五百万！

  耿大校长苦笑着掏手机：“你们以为学校是什么能盈利的大公司？喂——冷所长吗……”

  70万力度太大，直接把耿校长那丝微弱的幻想能和平解决矛盾的心思砸灭了。

  丢人就丢人，处分就处分，躲不开了。

  这，不按常理出牌啊？我们要价你们不应该徐徐还价吗？哪有直接报警的？

  方父麻爪，方家叔叔的暴脾气却不能忍了，直接上手往耿校长抓着的手机打去。

  “我哥跟你们商量事儿呢！”伴随着他这声吼，震天的哭声骤歇，一只手机在天际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掉落。

  掉到一只手里。

  感觉吃了好大一个瓜的冷燕秋，以一个“海底捞月”的姿势闪亮登场了。

  “喂，耿校长，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冷所的声音在手心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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