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康熙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有碍寿数，怎么能有碍寿数。

  他的昭儿可是非常在意白头偕老的。

  他不按时用膳，他的昭儿三番两次严肃强调要和他一起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要白头偕老的人怎么能寿数有碍。

  “不管用什么法子，也不管用什么药材，务必将皇后的身体调理好。”

  一众太医对上帝王严厉的目光，都有些冒冷汗。

  林院首强顶着压力，“禀皇上，臣等定当尽心竭力。”

  等太医退下后，太皇太后看着脸色凝重的皇帝，安抚道：“皇帝莫担心，承祜走后，皇后悲痛欲绝，身体虚弱至极，太医也曾说过有碍寿数，而后不也养过来了。既然之前能调养，此次也能调养。”

  “劳皇玛嬷和皇额娘忧心了。天色已晚，孙儿送皇玛嬷和皇额娘回宫吧。”

  “哪就用得着皇帝送了，哀家和你皇额娘就回宫了。皇帝要注意身体，早些休息，龙体安康最要紧。”

  “孙儿知道了。”

  等太皇太后和太后走后，康熙看了眼李德全。

  李德全犹豫片刻，终究是拗不过主子爷，火速将宫人们都清了出去。

  康熙走到产房门口，就要进去。

  苏嬷嬷阻拦道：“皇上，产房污秽，这不合规矩。”

  康熙瞥了眼李德全。

  李德全忙扯着苏嬷嬷往外走，小声儿说道：“嬷嬷莫要在意那些个规矩，主子爷就是规矩。”

  苏嬷嬷终究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去清理东西。

  自从皇后娘娘失忆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相处，她都看在眼里。

  她想她或许是错的。

  也许，规矩确实不是那么重要。

  产房内，康熙坐在允昭的身边，看着允昭面色苍白，整个人像是没了生机一般，顿时屏住了呼吸。

  康熙轻柔地握住允昭的手，定定地看着允昭。

  就这样枯坐了许久，康熙整理好了心绪。

  康熙摸了摸允昭的脸，温柔地说道：“昭儿，说好地，要与朕白头偕老，昭儿不能失约。”

  康熙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该去上朝了。

  “朕去上朝了，等下朝了，朕再来看昭儿。”

  就这样，康熙除了上朝和召见大臣议事，把奏折都搬到了坤宁宫处理。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劝道：“主子爷，该用膳了。”

  康熙也不说话。

  李德全大着胆子说道：“若是主子娘娘知道您不按时用膳，定要责罚奴才了。”

  康熙愣了一下，起身去产房看了看允昭，才去用膳。

  李德全看着面色越来越沉的主子爷，满心祈祷主子娘娘早点儿醒过来。

  两天了，主子娘娘已经昏睡两日了。

  再不醒过来了，感觉他们就都完了。

  他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主子爷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用完午膳，康熙又去产房陪了允昭片刻，才去乾清宫和大臣们议事。

  却没想到，康熙还在议事的时候，允昭醒了。

  允昭睁开双眼，却眼神散漫。

  不知道过了多久，允昭眼角留下两行清泪。

  她都想起来了。

  大婚前，去寿康宫见太皇太后的时候，她碰巧看见了远处匆匆走过的皇上。

  那一刻，她怦然心动，突然觉得进宫也不错。

  苏嬷嬷教养之后，她才知道深宫之中原来有那么多的规矩。

  她努力按照世俗礼法中对皇后的要求，做好皇后的样子。

  可她和皇上只是相敬如宾。

  皇上对她似乎只有对于嫡妻、对于皇后的尊重。

  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初见时的怦然心动和满腔的深沉爱意在这深宫之中逐渐消磨殆尽，归于平静。

  她想，罢了，做好皇后就好了。

  面具戴久了，似乎也就不是面具了。

  还好，她有了承祜。

  承祜天资过人、乖巧懂事，让她在深宫中压抑无趣的生活重新焕发了活力。

  她的满腔热情和爱意都倾注到了承祜身上。

  只要在坤宁宫中，有她和承祜，生活仍然是暖暖的。

  可惜，承祜走了。

  承祜也带走了她的灵魂，带走了她全部的活力。

  她无法接受她生活中的光就这样消失了。

  她每天都沉浸在压抑到几乎无法呼吸的情绪中。

  她时常想，也许她死了，就能见到承祜了。

  于是，她放任自己的情绪，也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

  她想，就这样死去挺好的。

  也不会牵连赫舍里家，不会牵连阿玛和额娘。

  失忆前的她，似乎尝尽了这世间的各种滋味，几乎没有甜，更多是苦涩。

  失忆后的她，却过上了完全相反的生活，和皇上是那么的甜蜜。

  好像…好像她和皇上真的是天底下顶好的夫妻。

  她不明白，为何失忆前和失忆后，她看到的皇上不一样。

  到底什么是真的？

  这一切，是真的吗？

  若是最初就是假的，那后来的一切还是真的吗？

  允昭一时脑子混乱不已，时而想起失忆前的事儿，又时而想起失忆后的事儿。

  噶布喇夫人进产房后，见到泪流满面的女儿，一下慌了神，快步上前。

  “昭儿，是不是哪里不适？告诉额娘。”

  允昭看向噶布喇夫人，瞬间哭出声儿来。

  “额娘，额娘……”

  噶布喇夫人听女儿一直哭着重复额娘两个字，心都要碎了。

  忙拿着帕子给允昭擦眼泪。

  “昭儿别哭了，哭得额娘都要跟着你哭了。你还坐着月子呢，这么哭，眼睛都要哭坏了。”

  允昭抱着噶布喇夫人的胳膊哭了许久。

  司琴几个在产房外也跟着揪心，司画和司棋都默默地跟着流眼泪。

  主子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过了好一会儿，允昭才平复下来。

  噶布喇夫人看着喂允昭喝了一口水。

  “昭儿，你哭什么呢？”

  允昭对上噶布喇夫人的眼睛，刚要说话。

  噶布喇夫人询问道：“昭儿，你都记起来了？”

  允昭点点头。

  噶布喇夫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额娘，我觉得我好像过了两段截然相反的人生，很混乱。”

  噶布喇夫人摸摸允昭的头。

  “昭儿才刚刚记起来，混乱很正常啊，理一理就好了。”

  “额娘，我是说…”

  允昭突然听到外边宫人向皇上请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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