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第 137 章
颜家非是京城人士, 如今借住在关家中,正逢关家喜事,关家还特意给颜家人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供颜家居住。
这一回入宫, 颜家上京的只有颜家女颜如玉与另外两房的夫人不曾入宫, 颜老夫人和颜夫人都入了宫, 此外德妃还特意点了关夫人和关澜入宫, 颜家的事按理与关家无关, 关家对宫中德妃点了关夫人入宫也十分不解。
关夫人一行人出了宫,刚回了府上,便被关大人等叫了去,定是要询问她们今日入宫之事, 颜老夫人婆媳三人也回了客院。她们刚进院子, 已经等候多时的两位夫人和颜如玉便迎了上来:“母亲,大嫂,如何了?”至于最末的关澜却是没人问。
关澜甚少同她们提及出嫁前在京城中事,在颜家人心里,虽不知为何宫中的德妃还点了关澜的名让她入宫,但连关夫人都点着一同入宫了,再来个同样是关家出身的关澜想来也是德妃有甚考量的。
指不定便是让关家这两位充当见证,毕竟这关家与钟家与颜家都沾着亲,这才叫着一起入宫了。
颜老夫人环顾着客院四处走动的下人们, 关颜两家虽为姻亲, 但到底也是外人,他们借住此,不过是客人, 应当谨言慎行, 免得被人听了去, 当做了把柄,老夫人摆摆手:“先进去再说。”
进了院子里,等下人上了茶点,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颜家自家人了,老夫人这才靠在椅上,说起了今日入宫之事。
德妃对钟颜两家的事早就知情,到底还是没有偏袒母族钟家,为颜夫人洗刷了冤屈,又惩处了那钟家上下。
钟七被罚,钟家教养不力,也同样被斥责了,任凭钟家如何求情也没叫德妃松口半分,相比钟家被训斥,他们颜家倒是没被斥责,保住了颜面。
“既然德妃还了母亲公道,看那江陵侯府往后还如何仗势欺人。”颜如玉年轻,到底沉不住气,她堂堂知府家千金,在江陵府向来是姑娘们中头一位,直到那江陵侯府的庶女七姑娘一来,不止在大街上推她,颜如玉更还要为了家中当做全然无事一般去奉承她,在江陵府丢尽了颜面。
年轻姑娘脸皮薄,颜如玉已经许久不敢叫往日的闺中密友们来陪她了,生怕她们会看不上她。如今钟七被罚,颜如玉心中这口恶气就出了一半了。
“你住嘴!”老夫人往常最疼爱这个嫡孙女,如今却朝她呵斥起来,满脸寒霜:“都是往日惯得你太过了,什么话都说,那钟七虽被罚了,落了个没脸,难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二女争夫,连宫中的德妃娘娘都知道了,我们颜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钟萃问出那话,不止叫颜夫人答不上来,连颜老夫人都自觉没脸。钟家没保住颜面,但德妃这一问,他们颜家的颜面又好到哪里去的?
身为女子,叫人说起爱慕一个有亲事的男子,追着在人家身后,还问到他们门下来询问此事真假,她们都没脸答。
钟雪的为人钟萃知道,钟雪为人自私自利,叫钟萃罚了竟然不哭不闹,反倒更重视男女那点事,一个钟雪,还有一位颜如玉,两位都是出身高门的女子,竟然都同时看上了一个人,早在事情调查结果呈到面前时,钟萃看过详尽消息,心中对这位杜公子便有些好奇,这才问了起来。
老夫人想,若是颜如玉今日跟着她们一同入宫,若是叫那德妃当面问出“她是否爱慕定过亲的男子”,老夫人一想起那般场景来,就恨不得晕死过去,她毫不怀疑这德妃会顾忌两分,看在颜如玉还未出阁的份上便揭过的。
德妃虽不曾训斥,但也敲打了她们一二,口口声声让她们往后要“教养好女儿”。
杜君身为举子,是有朝廷功名在身的,若是传出知府千金强迫举子的丑事,或是杜君性烈,一状告到京城来,也会累及颜大人的前途。
老夫人狠狠心:“往后不许再去找这杜公子,也不许再跟他传出半点闲话来,等回去后,我便让你母亲替你张罗人家,早点嫁了出去,就不会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颜如玉不敢置信:“祖母!”
颜如玉身份重,再是大胆,但到底身为女子,若是没有颜家人的点头应允,哪里敢当真满大街的追着一个定过亲的男子跑的?
颜如玉是当真爱慕杜君杜公子,喜他的为人样貌,学问品性,但颜家看上的却是杜君的学识,断定他能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到时岳婿二人在朝中也能相互扶持。
颜如玉身份在江陵府贵重,江陵府想求娶知府千金的人家如过江之卿,但自来高门嫁女,低门娶妇,颜家又哪里会把娇生惯养的女儿嫁到远不如颜家的人家中去。
但若是换做杜君,颜大人对此子学识自是知之甚深,整个江陵府找不出第二个能与之相匹配的,杜君的未来是肉眼能见到的能踏入朝堂,若是把颜如玉嫁给他,倒也不算委屈,那江陵侯府还有侯门贵女下嫁举子的呢,如今已然入京,深受天子看重了。为此,颜家这才不阻止颜如玉纠缠杜君。
颜夫人今日受累,现在强撑着朝老夫人求情:“母亲,如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若是贸然随意给她定亲,往后也难免麻烦的。”
自钟七去了江陵府,表示出对杜君的爱慕,颜家为了避让,已是看着颜如玉,不叫他再跟杜君有甚牵扯,颜夫人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江陵侯府嫡子钟云坤身上过。
颜如玉的婚事,若是不能嫁一个品貌才学出众的举子,让颜家搏一搏,定是要让她嫁到高门当中,这才好能帮衬到颜家的,若是仓促定下亲事,随意选了人家,只怕对颜家不止没帮衬,反而要受拖累的。
如今钟家颜家有了这等龌龊,颜夫人想把嫡女嫁到钟家的事是不成了。钟家也听到了那德妃的问话,哪里会愿意接纳这样一个儿媳妇的。
老夫人扶着额,脸上满是疲倦,在颜夫人的安抚下,先前一时的激动平复下来,理智回笼,眼里也清明起来:“你说的是,是我气糊涂了,如玉的婚事不是小事,还是应当要从长计议,如今正是在京城中,正好我们都来了,不如请关家为我们引一引的。”
颜如玉听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心里又气又急:“祖母,我不嫁!”她从平日里多有疼爱她的生母身上看过,到两位婶母,两位夫人都移开了目光,显是避开了颜如玉的求情,叫她心里十分窝火。
平日里说甚么对她疼爱有加,如今祖母开了口,还不是不敢开口的。
颜如玉有火发不出,目光移到一直闷头坐着不吭声的关澜身上,就像往日里一般把不忿和气朝着这位自来看不上的大嫂发:“大嫂,你自来不喜与我深交言谈,我知道你们这等京城出身的闺秀心高气傲,看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是不是。”
颜如玉并非头一回说这话来踩关澜,从前关澜还会解释一二,但次数多了后,关澜便任由颜如玉添油加醋。颜老夫人、颜夫人对关澜不喜,从前颜如玉说这话,哪怕明知颜如玉是在胡搅蛮缠,只是在借机撒泼,但颜夫人还是理所应当的站在颜如玉这边,顺着训斥两句关澜,给儿媳妇立规矩。
颜夫人下意识又要顺着开口,在颜夫人看来,颜如玉是当小姑子的,关澜既然已嫁入了颜家,又是当嫂子的,颜如玉能在家中待上几年的?既然为长嫂,理应便该关心呵护小姑子,便是受一受气也无伤大雅,她年轻时也是这般过来的,这世上的人家,夫人们也都是如此过来的,并没有甚不对之处。
老夫人先开口了,阻止了颜如玉耍威风:“好了,这是你嫂子,如何能这般同你嫂子说话的!”
颜如玉诧异的看着老夫人,便是早就习以为常的二夫人、三夫人两个也吓了一跳。老太太对这个孙媳妇的态度如何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上行下效,府上主子不喜关澜,下边自是有样学样,她们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会帮着关澜说话。
老夫人说着,也不顾她们的目光,看向关澜的目光带着温和:“进宫一趟也累了,红姐儿想必也等急了,你快些回去看看她吧。”
她们一行女眷上京,关澜也带着女儿红姐儿随行的,正由着她陪嫁的嬷嬷们照看着。红姐儿本就还小,关澜心里惦记,如今得了老太太应允,哪里还顾得上猜测老太太是不是想支开她,她们好商议事情的,当即便起了身朝老太太福礼:“孙媳这便去看看。”说着便匆匆走了。
“祖母,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帮着她的!”颜如玉眼睁睁见着关澜出了门,从头到尾的连看她都不曾,气得跺脚。
老夫人面上的温和卸了下来,先是让老奴送了擦伤药来,又命人打了水来,等人端上来,她指了指身边的颜夫人:“给你们大夫人上药吧。”
颜如玉顿时看过来:“母亲。”
立时便有颜夫人身侧伺候的婢子跪在地上,轻轻把颜夫人的裙摆掀开,把裤腿轻轻给卷了起来,一路往上,到露出颜夫人的膝盖上,房中所有人顿时倒抽了口气。
颜夫人保养得宜,肤色白皙,但如今膝盖上通红一片,还隐隐肿了起来,在颜夫人娇贵的身体上便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在二夫人三夫人的冷气声中,颜如玉眼眶顿时红了,看着颜夫人额上隐隐冒起的细汗来:“母亲,谁干的!”
老夫人靠在椅上,对此并不意外:“在宫中还能有谁?”
二夫人三夫人面面相觑,下意识认定:“可是那德妃娘娘不是洗刷了大嫂的冤屈,知道大嫂是被冤枉的吗?”
是,老夫人也以为德妃是因为碍于不好交代,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知道颜夫人是冤枉的,但到底此事牵扯到另一家是德妃母族,那钟七更是德妃亲妹,德妃便是开口承认颜夫人冤枉,但到底惩治了母族,心中不痛快,必然要在她们颜家身上找回来,先给颜夫人一个教训苦头的。
不过是在地上多跪一跪,这等手段在后宅屡见不鲜,当家夫人们谁没有整治过人的,比这更阴狠的不知凡几,只颜夫人身为贵夫人,身体娇贵,却是受不住这等折磨,多跪一会便撑不住了的。
老夫人以为德妃是在为母族钟家发难,原想着忍一忍便过去了,谁知见德妃对母族钟家的态度却非是老夫人以为的那等维护,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便定了罪,不愿听她们过多解释的。
直到临走,德妃突然开口让关澜过几日带着女儿进宫,要好好叙叙旧,尤其德妃还点了老夫人出来,便是如今老夫人还能想着德妃那一双极冷的眼,问她,“老夫人,你说这人老了,是该慈还是不慈的好呢?”
颜老夫人刹那一股凉意泛起,哪里还不明白,德妃折腾颜夫人不是因为替母族钟家出气,而是为了关澜这个孙媳妇。
德妃为关澜在朝她们发难。
德妃的话是告诫,也是在昭示她的不满,颜老夫人甚至能想象若是自己回答得不满意,或者做得不让德妃满意了,颜夫人的下场会不会就是她的,德妃是借着颜夫人立威给她看!
老夫人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已然是下了决定:“以后你们对她都上心一些,莫要再随意羞辱了,今时不同往日,她身后有德妃撑腰,若是她进宫告状,大夫人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
可惜了,若是早知道嫁入颜家的孙媳妇关氏竟然与宫中德妃有这般交情,颜家又哪里会轻视于她的?说来也怪关氏自己,她对京城之事绝口不提,颜家还当她只是一不受宠的庶女罢了。
二夫人两个看向颜夫人的膝盖,又眼睁睁看着颜夫人面色煞白,额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模样痛苦。
颜夫人是颜家长房长媳,整个颜家都靠着颜大人,颜夫人身份自然不同,在二夫人两个眼中,大夫人从来都是端庄体面,高高在上的,哪里会有这样狼狈,叫人看到的时候。
受颜大人敬重,高高在上的颜夫人在她们眼中已是挡在前面的大山,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夫人,如今连颜夫人都被立了威风,吃到了苦头,何况是她们了,二夫人两个哪里还敢不听的,连忙点头:“媳妇记下了,往后可不敢再招惹她的了。”
颜如玉不服气,关氏这个大嫂嫁入颜家,颜如玉已经习惯了朝着这个庶女出身的大嫂撒气,如今不被她看在眼里的人顿时一跃凌驾在了她之上,叫颜如玉哪里能服的。
这与当初钟七不同,她是先知道了钟七的身份,知道颜家惹不得,这才忍了下来,但关氏已是她颜家人,自是跟钟七不同。
她不出声,二夫人两个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袖,朝着老夫人的方向努了努,示意颜如玉服软,顺着应下来。
老夫人看她一眼:“怎么,你还不服气?你母亲的模样你没见到?你母亲这个苦头只是个小小的教训,德妃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若是想试试,也尝尝这苦头,大可去试试。”
颜夫人维护女儿,费力睁开眼,虚弱的说道:“母亲,如玉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倒也不怪她,天长日久的习惯了,待给她几日,她定是能想通了的。”
老太太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这京中处处都是危机,稍不注意便要惹火上身了的,让老夫人哪里不担心的。
钟关颜三家一众女眷离开后,钟萃沉着脸端坐在上首久久没开口,杜嬷嬷招呼着宫人轻手轻脚的把茶点用具撤了下去,交代着人:“娘娘心绪不佳,你们各处做事的都小心一些,莫要惊扰到娘娘了。”
“是。”宫人们捧着茶具退了下去。
彩云往里瞧了眼,轻轻问着:“杜嬷嬷,主子这是怎么了?主子可是心疼侯府了?”
“没有的事,主子的事哪能打听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杜嬷嬷说了句,不敢多耽误,起身返回钟萃身边。
德妃娘娘哪里是因为江陵侯府钟家,依她说,娘娘在乎那位关家庶女,这是在为这位关家庶女的事不高兴呢。
杜嬷嬷弯着身子,脸上带着笑:“娘娘?”
钟萃闭了闭眼,轻轻点了个头:“本宫没事。”
她确实是因为关澜之事,但更多的却是更深一层的,乃是背后出身庶女一事。若关澜出身嫡女,今日得见想必也不会如此,连关澜如此,其她的闺中好友,甚至其她的庶子女们呢?
“母妃。”奶呼呼的声音先传了进来,接着只听秋夏嬷嬷和芸香几个的声音传来:“大殿下小心些,满点跑。”
皇长子早前穿的是鲜艳的小衣裳,跨过门栏,现在满脸笑容的跑进来,身上鲜艳的小衣裳上到处都是泥印子,手上是,连脸蛋上都沾着。他还仰着小脸朝钟萃笑:“母妃。”
钟萃瞧见他这般,心里的沉闷顿时散了,从袖中抽了绣帕出来,如同往常一般给他的小脸上轻轻擦掉了泥印子,又给他的小手擦了擦,声音柔和:“怎的又去玩泥了,母妃带你去换身衣裳。”
他是知道什么是换衣裳的,从他能蹦能跳之后,每日钟萃都要给他换上好几身,现在还低着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衣裳,指着上边的泥:“换,脏脏。”
钟萃忍不住笑出声,知道脏还非要玩,等沾到身上了又知道换衣裳保持洁净了:“那下回你就别玩泥了,就不脏了。”
他乌黑的眼看着母妃,眼里满是不解,朝钟萃伸出小手:“母妃,抱!”
钟萃低头看他,到底把人抱起来,转身去了内室里给他换衣裳,他身上的泥蹭到钟萃衣裳上,给他换过衣裳,钟萃自己也换了一身,等换好,这才抱着人出来,钟萃靠在软塌上,拿了书温了起来。
明霭靠在母妃臂弯,他玩痛快了,如今只要人抱着,连地也不想下了,钟萃照旧轻轻读了起来:“母妃今日读千字文给你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杜嬷嬷亲自端了瓜果盘来,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都掩不住。
天子虽说了由得德妃做主,但宫人还是如实的把钟萃如何处置的事报到了前殿,杨培过了耳,找着陛下闲下的时间,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给交代过了。
宫人说得细致,连走时女眷们甚么反应都一一描绘过,按他们的说法,那位颜夫人在娘娘面前却是吃了些亏的,出门的时候瞧着走路都不大自然的。
那些罚人的规矩最简单的便是这个了,从前后宫嫔妃,高位的妃子们若是要惩戒低位的妃子,最简单又最磨人的便是罚低位妃子们去边上跪一跪。陛下都说了此事由德妃娘娘自行处置,以陛下的心思,哪里会不知娘娘脾性,定是要小惩大诫一番,为关家女出气的,陛下既然不管,对此心中便有数,任由娘娘出气了,杨培哪里还会一字不落的禀报的。
果然,他不过三言两语的说过了,陛下只回了句:“知道了。”便揭过了。不过须臾,天子突然问了句:“你方才说,德妃对那位杜举子很是好奇?”
杨培摸不准天子的意思,但德妃专门问过这位杜举子的事,想来也是有两分好奇的,便模棱两可的说道:“娘娘过问过几句。”
天子突然沉下脸,不悦的哼了声。
钟萃召了颜关钟三家入宫审问后,都察院得了信,知道德妃惩治了钟七,训斥过了钟家,对德妃的参奏便撤了下来,不再咬着不放了。
到年底,天子频频召见诸位大臣,往日天子多是召内阁彭、范二位大臣,吏部、户部两位尚书至承明殿商议国事,如今逢天寒地冻,涉及各地水灾、衣粮,为防关外各国趁机在边关生乱,天子除几位重臣,连刑部、工部等尚书,领命的大臣们也多有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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