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陛下或许还不觉得，但她们却发现，从早上到现在都没人进过坤宁宫。

  蜜饯、点心、瓜果这一类东西也都是之前宫中备下的，并没有新的送进来。

  这让嬷嬷们心中一阵阵发寒，如今这个情况，究竟是他们阻挡了长公主，还是他们被长公主包围了。

  坤宁宫外，余光坐在凳子上悠闲的吃着茶点。

  在她面前跪着羽林卫副统领赵继海。

  正统领被倒吊在宫墙下，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向下流血。

  与正统领挂在一起的，还有正统领的一队亲卫。

  赵继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哪个动作惹得余光不快，被余光将他一并送走。

  他本是昨日当值，原本下午准备交班回去休息，却得到正统领被急招入宫的消息。

  而后不但他们这一队人被留下，就连昨日无需当值的弟兄们也都被招了回来。

  知晓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赵继海当即向正统领询问情况。

  可得到的答复却是让他无需担心，只是太后宫中出了些事，需要同陛下彻夜商谈，这才多要了些人手。

  这样的话赵继海自然是不信的，可正统领说的言之凿凿，那郑重的模样却让他不能不信。

  一夜熬过，他本想回去休息，又被正统领留下守护坤宁宫。

  将工作交给他后，正统领自己倒是出宫休息了。

  这些年他已经被欺压习惯，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谁料陛下散朝后又急匆匆来了坤宁宫。

  接着正统领和大部分兄弟都来了坤宁宫这边，将坤宁宫牢牢包围。

  再后来，长公主驾到。

  赵继海眼睁睁看着正统领，对着孤身而来的长公主不停叫嚣，然后被长公主削成了血葫芦。

  至于那些正统领的死忠，也跟着正统领一并上路了。

  赵继海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他跪的快，早在余光削正统领的时候，他就已经跪下了。

  见他跪下，他手下的校尉瞬间倒戈。

  在余光没开口之前，所有人调转矛头封住了坤宁宫。

  事实上，直到现在，赵继海都不知道宫外发生了什么事。

  可若是陛下和长公主之间真的生出龃龉，那他必然要站在长公主这边的。

  此事于忠诚无关。

  他是世家出身，可如今所有世家的命脉都掐在长公主手中，他是得有多想不开，才会同长公主生出嫌隙。

  只是他也知道，并不是所有世家都拥戴长公主的。

  至少朝臣中还有不少人，在私下念叨着牝鸡司晨这样的话。

  而且长公主之前提出的一些理念，也确实触及了不少人的秘密。

  今日天气微凉，可赵继海背后却渗出一层薄汗。

  不过月余不见，长公主身上的气势居然更强，竟是比陛下...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吃完一盘点心，余光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本宫昨日难产，可惜孩子落地后便夭折了，今日进宫便是为了寻些殉葬的人。”

  听到殉葬，赵继海的身体抖了抖，这就是长公主同官员世家们最根本的矛盾。

  在千年前，世家贵族都有用活人殉葬的习惯。

  毕竟贵族离世后，也是要人伺候的。

  只是后来，这个习惯渐渐被各个朝代的君主废除了。

  但从本朝开国起，一些前几代的习俗便又捡了起来。

  原因是高祖皇帝得到了世家的帮助，便给了世家不少体面。

  其中也包括要对殉葬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初只是家主死后，家里没有子嗣的妾侍通房要被殉葬。

  可慢慢的，范围已经扩大到签了死契的奴才。

  虽然对外称这些奴才都是因为主子去世而死的忠仆，可实际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长公主监国后，曾为此同世家大闹过。

  可惜大多数世家依旧支持用活人殉葬，而口口声声说殉葬是陋习，需要改变的长公主便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

  也成了两边唯一不可调和的矛盾。

  此时听到长公主提到殉葬，赵继海低下头不敢吭声：公主殿下这是打算妥协了么？

  余光掏出帕子慢慢擦拭手指：“赵继海，你在这副统领的位置上几年了。”

  赵继海被问的心里直抖：“回长公主的话，下官在职已经四个年头。”

  明明长公主只有一个人，可他为何会有面对千军万马的恐惧感。

  余光唇角微提：“四年，也确实该动一动了，如今这羽林卫，便托你代管吧。”

  赵继海吸了口气：“下官必不负公主所托。”

  别看只差了一个字，但这里面的意义可是完全不同的。

  余光笑盈盈的看着赵继海：“如今母后和陛下感染时疫，需要在坤宁宫修养，你且告诉你下面的弟兄，让他们注意防范，万不可让任何人从坤宁宫出来。”

  赵继海猛然抬头看向余光，片刻后才将头低下：“臣遵旨。”

  余光轻轻点头：“本宫昨日刚刚生产，今日身体甚是乏累，失去孩儿后，本宫才真正感受到那些世家大族为何要人殉葬，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

  赵继海低头：看来公主这是真的妥协了，难道是在为以后铺路么？

  见赵继海不说话，余光再次笑道：“你回头叫人将东西大营的指挥使传进京城，让他们每人带上一百人手，就说本宫让他们将罗家，魏家，郑家，李家，戚家，司徒家的长子都带进宫。”

  听出余光点的这几家都是最热衷于殉葬的家族，赵继海小心翼翼的询问余光：“殿下，这样一来，动静似乎有些大了，而且您要这些人是...”

  余光笑的温柔：“叫他们的长子自然是为了殉葬，他们家的人去世，他们要用身份地位足够的人来殉葬，那本宫的孩子没了，自然也得有身份匹配的人来殉葬才行，你说对吧。”

  这些年惦记着原主死，无非就是原主给他们的权利太多，又让他们吃的太饱。

  既然不想好好活着，就都别活了。

  这么喜欢殉葬，那一定要继续保持这种喜欢。

  别忘了，她身边还有身份地位足够的人可以死，譬如太后，皇帝...

  到那时，殉葬的人至少也要是家主一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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