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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楚贺潮差点一刀将杨忠发斩于马下,  他强忍怒火,冷冷听着杨忠发找到的线索。

        杨忠发从汉中便开始盯着这批货物,一路除了灾民外便没有见到其他的人。即便再不可置信,  杨忠发断定这批货物是被汉中逃难的灾民所劫。

        但普通灾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批人身后定有主使。他们很有可能和杨忠发一样,从汉中开始便盯上了这批货物。但汉中的灾民实在是多,  且奔往四处,  犹如泥鳅入河,  难以捉到其踪影。

        不过这两日,  杨忠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有许多四散开来的灾民慢慢在赶往汝阳县去。

        上一日货物刚丢,  下一日灾民便有异动。杨忠发不信这其中没有联系,他派人潜行入汝阳县中,果然在汝阳县的市集上发现了几匹来自汉中的布匹。

        这几道布匹色彩艳丽,金丝勾勒双面纹绣,  极其珍贵。想必劫走货的人也知晓这些布匹必定不能留予己用,才用极低的价格将其卖到了布店之中。

        这样狡猾且不露痕迹的做法,  简直让杨忠发恨得牙痒痒。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忠发也确定了抢走他们货物的人便在汝阳,  但汝阳内有三方势力,陈氏、尉氏、王氏,  还有一方县令元府。一个小小的县,  各种势力盘根交错,任凭杨忠发如何探查,都探查不出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楚贺潮将他杖责三十,  煞气沉沉地带人直奔楚王府而来。

        在见到堂中一身婚服的元里时,  楚贺潮便想起了他汝阳县令公子的身份。这样的巧合无法不令楚贺潮多想,  从第一句话起,他便开始有意试探起了这位新“嫂嫂”。

        楚贺潮来者不善。

        元里心中不解,措辞谨慎,“将军想必记错了,我与将军不过初识,哪里送过你什么大礼。”

        楚贺潮扯唇,“嫂嫂真是贵人多忘事。”

        元里长着一张瞧着便会让人放下戒心的脸。

        他的气质温和,眼神清亮,笑起来时如春草柳枝,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但这样的人,非但没有洗去楚贺潮的怀疑,反而让他更加防备。

        元里嘴角笑容变得僵硬。

        楚贺潮长得健壮,三月的天气,还有蜜色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这张脸的轮廓深邃,清晰分明,虽然在笑,却没有丝毫笑的模样,俯视着看元里的眼睛冷得如同腊月寒冰。

        元里收起笑,直接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楚贺潮毫无意义地冷冷一笑,转身朝着楚王与杨氏行了个礼。杨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二儿子,她眼中就是一红,正要说上几句话,身旁的丫鬟低声提醒道:“夫人,吉时快要到了。”

        杨氏连忙用手帕擦拭眼角,勉强笑道:“辞野,你兄长卧病在床,就由你来代兄拜堂。”

        楚贺潮沉默几秒后道:“我倒是可以。”

        说罢,他转过身,又是一阵血腥味浮动,他居高临下看着元里,“嫂嫂应当不会介意?”

        元里脑袋隐隐作痛,道:“自然不会介意。”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得罪过楚贺潮了。

        但自从穿越至今,元里从未离开过汝阳县。他和这位凶名赫赫的将军本应该毫无瓜葛才对。

        这么一看,就只能是楚贺潮脑子有病了。

        杨公公在一旁赔笑道:“二公子,奴才带您去沐浴再换身衣物?”

        楚贺潮身上还穿着盔甲,配着刀剑,一身的风尘仆仆,将这成亲的喜庆事也硬生生染上了一层煞气。哪有这般拜堂的新郎?

        “不必了,”楚贺潮撩起眼皮,“再晚,就误了嫂嫂的吉时了。”

        他每次一叫“嫂嫂”,元里便微不可见地眉头一皱,听得浑身不舒服,“将军唤我名字就好。”

        楚贺潮笑了,“嫂嫂,这于理不合。”

        “嫂嫂”两个字被他特意念重,好似从舌尖硬生生挤出来一般,带着股恨不得将其咬碎成肉块的狠意。

        元里也是男人,他被挑衅的升起了些内火,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托大叫将军一声弟弟了。”

        北周的习俗便是如此。楚贺潮是元里的小叔子,但小叔子大多用于书面语,日常人家称呼便是跟着丈夫唤兄弟。即便元里小上楚贺潮许多,但叫上这一声弟弟却是没有出错。

        只是放在楚贺潮身上,被一个还没立冠的小子叫弟弟,这就有些滑稽好笑了。

        楚贺潮的笑逐渐没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里却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连忙欲盖弥彰地变成了咳嗽声。

        “都是一家人,别客套来客套去了,”楚王没听懂他们打的什么机锋,不耐烦地催促道,“楚贺潮,收收你的臭脾气!赶紧开始吧。”

        礼生开始唱贺,元里与楚贺潮走到正堂中央,元里扬起衣袍跪下时,便听见身旁人也撩起了沉重的盔甲,跪在了他的身旁。

        肩臂能够感受到另一个人传来的热意。元里是一个对私人领地具有很强意识的人,他并不在乎比他孱弱的雄性靠近,但当另一个攻击力更强的同性侵占自己的私人空间时,这让元里很不舒服,甚至想把楚贺潮一脚踹开。

        但他忍住了。

        拜完天地后便是喜宴,杨公公凑到元里身边,低声道:“元公子,小的领您去见见大公子?”

        元里微微颔首,他低垂着眼,眼睫落下一片蹁跹影子,遵守着礼仪无可挑剔地对着楚贺潮行了礼后,便跟着奴仆离开了客堂。

        楚贺潮扶住腰间佩刀,裹着黑皮手套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刀柄,看着元里的背影,神色莫名。

        杨忠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苦着脸卖惨,“将军,您看出什么来了吗?到底是不是您嫂子的人?要真是您嫂子的人抢走了那批货,咱们这可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直接让您嫂子把东西还回来不就成了?”

        楚贺潮道:“你确定那批人就在汝阳县?”

        杨忠发脸色一正,“我杨忠发拿项上人头担保,绝对就在汝阳县!”

        楚贺潮敲着刀柄的手指一停,又不紧不慢地敲了起来,“真是看不出来……”

        “对啊,我也没看出来什么,”杨忠发啧啧感叹地看着元里的背影,“如果真是他的人,那可了不得了。看着才十几岁的年纪,做事已经这么成熟老道。如果不是我带着人日日夜夜排查,根本发现不了汝阳县集市上的蛛丝马迹。”

        楚贺潮直接笑了,冷冷地道:“如果不是你因为喝酒耽误了两个时辰,这批货也不会被别人抢走。”

        杨忠发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这么混账了。当务之急是拿到那批货,北疆十三万将士,就指望着这笔钱吃顿饱饭了。”

        “你也知道,”楚贺潮语气发凉,“刚刚那声笑是你发出来的?”

        杨忠发:“……”

        楚贺潮转身走向酒桌,“既然你说在汝阳县,那你就去把东西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就用你的人头来替这十三万军饷。”

        杨忠发脸部肌肉抽搐,“是。”

        吵闹声越来越远,杨公公轻声细语地道:“您昨日进府太晚,大公子已经睡下。但今日是您和大公子大喜之日,最好还是见上一面为好。”

        元里颔首,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楚明丰住的地方极远,不知道转转绕绕多久,终于见到了一个偏僻精致的院落。

        院落前还守着两个护卫,杨公公走上前说了两句话,其中一个护卫点点头,走进院中通报。

        但没过多久,护卫便面目歉意地走了出来:“杨公公,你们来的不巧,大公子刚刚才睡下。”

        “又睡了?”杨公公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莫要惊醒大公子,我们等之后再来吧。”

        护卫抱拳行礼,又回到门前站立。杨公公转过身满面羞愧,跟元里请罪,“元公子,这是奴才的错,劳烦您跟奴才白跑一趟了。”

        元里看着门房紧闭的院落,摇了摇头,“无事。”

        楚明丰多智近妖,能少和他见面,便少和他见面。

        再次回到闻道院时,天边已然擦黑。

        元里并不会和楚明丰有夫妻之实,因此也并不会有洞房。了解他性格的三个小厮早已猜到他会提前回来,已经备好了热汤与茶水。

        三月份的天气,即便温度适宜,元里也热得出了一身的薄汗。他进屋就脱去了身上繁复的婚服,让人给他端来了一盆温水,自己在房中用毛巾草草擦了遍身。

        毛巾擦过腰腹,上方已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并不夸张,只显得漂亮而坚韧。元里嘴角弯起,对自己持之以恒训练出来的结果很满意。他将里衣带子系好,朝外唤了一声,“林田,将布尺拿来。”

        林田是专门负责元里衣食住行的小厮,他将元里专门做的布尺拿来,元里量了量身高,愉快地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两厘米。

        不枉费他每日晨起跑步健身,照这个成长速度下去,即便是在营养不够丰盛的古代,他也能有个一米八的好身高。

        门外忽然有护卫跑来,低声提醒,“公子,有人过来了。”

        元里挑眉,将布尺扔给林田,拿起床上婚服最外一层衣袍反手披在身上,套上鞋袜,“来的是谁?”

        “一群人,看不甚清,”护卫道,“不过瞧着他们的样子,似乎是端着酒水来的。”

        元里一愣,随即神情变得微妙。

        这群人不会是来闹洞房的吧?

        但事实比他想的更加古怪。这些人并不是来闹洞房的,而是来送合卺酒。

        元里好笑极了,“合卺酒?我与谁喝?”

        “自然是和我喝,”人群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众仆从让开,露出拿着一瓶酒壶倚靠在门上的高大身影,楚贺潮扯唇笑了笑,目光带着审视,“嫂嫂是想和谁喝?”

        他不知何时脱去了盔甲,只穿着薄薄玄色春衫。高大健硕的身形暴露无遗,甚至能够看到臂膀上漂亮的肌肉线条。他的背部挺着,肩宽却腰窄,手上的黑皮手套却还奇怪地没有摘下来,像是紧贴着他的双手再长出来的皮肤一样。

        元里见着他就头疼,忍不住露出点皮笑肉不笑,“没想到连合卺酒都要劳烦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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