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
这些天少雨, 官道上的青石板路被晒得干干的,斜阳落到了山林的另一边,残留些金色的余辉在山顶。
车轮磷磷,卷起阵阵浮土。
“驾!”钱炎柱甩了个马鞭。
马儿疾驰, 很快, 这一处便跑过了两辆车马, 潘知州撩起帘子, 朝外边看了一眼,不禁叹道。
“一晃三年过去了,这一处还是老样子。”
顾昭也看了过去。
这一路的官道都是青石板铺就而成的, 约莫丈宽, 能容两辆车马并行, 两边时不时能见青苗丰茂的农田, 还有青松挺拔,瞧见炊烟的地方, 必定能见到一处茶寮。
只见茶寮用竹竿支起, 上头罩一块油布, 卖茶的老妪老汉在茶寮里忙碌,茶汤飘起热气,斜阳之下,为奔波在外的旅人带来一处短暂的安宁和歇憩。
“大人, 前头有一处茶寮, 咱们要不要去歇歇?”钱炎柱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潘知州:“不用,约莫再跑马五六里,就能到驿站了,到时咱们直接在驿站里歇息用膳。”
钱炎柱:“好嘞!”
……
顾昭钦佩:“大人好记性。”
潘知州回头对上顾昭的眼睛,抚须笑了笑, “都走过好几趟了,赶考时候,再加上三年一趟的述职,要是不记熟一些,心里没有盘算,就得露宿荒郊了。”
他见顾昭感兴趣,就指着青山,和顾昭介绍这一处的山脉,又说起这附近的村庄。
这一地靠近京城,且在官道之旁,百姓的日子自然好过。
顾昭这才知道,许多京官还在这一处置办下田地,再派下亲信做农庄里的管事,毕竟,京城居大不易,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要钱,平日里花销的银钱都不凑手了,哪里还能在京郊买下田地。
这一地有通达的官道,不论是运粮进京,还是消息的传递,都是十分便捷的。
潘知州抚须,“是以,别瞧仙安这一处离京城还有两日的行程,地价可不便宜。”
说罢,他想了想,说了个三年前的地价。
顾昭听后咋舌不已。
这般贵……
她放眼朝官道两边的田地看去,那些青苗丰茂的田地在她眼里就不再是田地了。
那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啊!
……
车轮磷磷,俩辆马车到了驿站。
顾昭率先下了马车,抬头就见驿站的大门处挂了个匾额,深褐的木头,带着岁月的痕迹,上头以墨渍银勾虿尾的勾描着仙安驿站四个大字。
尤其是仙字。
仙字从人从山,这一字既写出了人的潇洒自然,又写出了山林的缥缈绵延,组合起来就成了仙人的逍遥肆意,端的是有大家意境。
潘知州踩着钱炎柱摆好的下马踏,姿态从容的下来了,注意到顾昭的视线,他也朝匾额上看去,抚了抚袍子上因为久坐而起的褶子,笑道。
“震撼吧,我头一次看到时,也是看愣了,短短的四个字就能瞧出书写之人的功力着实不凡,尤其是仙字。”
他停顿了下,还未说话,就听顾昭接话道。
“出尘脱俗,似有仙人拂袖踏云归去。”
潘知州一击掌,“是喽!顾小郎说得好,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行人继续往驿站里走,路上,潘知州和顾昭还在说着匾额上的字。
潘知州:“你道这手字是谁写的?”
顾昭摇了摇头,“不知。”
潘知州目露钦佩,“是太祖,当真是文能定国,武能安邦,不单单是功夫好,这一手字写得也是极好。”
“当初战乱,各地都毁了大半,驿站也是如此,当朝定下后,最先修的便是驿站,因此,各地驿站的匾额,是太祖赐下的墨宝,然后再由各地拓描成匾额,转眼都百多年的时光了。”
潘知州唏嘘,物是旧时物,倒是不见旧时人。
……
顾昭能理解为什么百废待兴,最先修的是驿站。
俗话都说了,消息灵通,生意兴隆,这国君自然更是如此,掌握的消息越多越新,他能支配的人和事就更多了。
驿站,它就像国家血液流通的管道,传达上头的意志,再将各处的变动朝京都反应而去,有它,国家才能鲜活。
……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跟着潘知州进了驿站,陈长史拿着文书上前和驿丞交涉。
此处驿丞姓汪,是个五十来岁的汉子,生得有些矮小,背微微有些躬驼,面容有些黑。
他生了一对的三角眉,眉短而杂乱,瞧过去有些凶悍,下头是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
汪驿丞看了看文书,又看了一眼潘知州一行人,简单的道了一声大人,就算是问候了。
潘知州也拱了拱手,回了个礼。
汪驿丞转头唤驿卒,“大钱,大钱,给潘大人开两间屋舍,一间单间,一间通铺,再给马儿准备些料豆和苜蓿草。”
“好嘞!几个大人跟我来,大人们风尘仆仆,都累了吧,我先带大家去屋里歇息,马儿我一会儿会照料。”
被唤做大钱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长手长脚,眼睛清亮,他瞅了瞅顾昭一行人,咧嘴笑了笑,黝黑的皮肤显得有些憨憨的。
潘知州:“有劳小哥了。”
一行人跟着大钱一道往楼上走。
……
仙安驿站京里往来的官员颇多,是以,这处驿站建得也颇大,虽然从墙角那斑驳布满青苔的青砖,还有屋舍的木头颜色可以看出,这一处驿站有些年月了。
不过,屋舍倒是维护得挺好。
起码沿着那木梯上去,只有木头结实的咚咚声。
……
驿站往来人多,屋舍紧张,便是单间也是窄小,里头只搁了张床榻,一张方桌和圆凳,上头一壶的茶水壶,旁的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通铺的屋舍倒是大间,一开门,左右两边皆是连通的床榻。
此时春日,夜里还是有些凉,床榻上搁了一床藏青色的棉褥,枕头也是同色。
顾昭伸手摸了摸,倒是有些意外了。
虽然棉褥老旧,不过应该这几日都有晒过,入手有些许的蓬松。
可以看出,虽然条件不好,驿站还是尽心做到了他们能做的。
大钱看过顾昭几人,见顾昭年纪小,他还冲顾昭笑了笑。
“后院有口井,还有几口灶,灶里一直有热水烧着,你们要是洗簌,可以去楼下的澡屋,要我们帮忙提水也成,一桶热水十枚铜板,不要我们帮忙的话,一桶就五枚铜板。”
钱炎柱咋舌,“十枚铜板一桶热水还不贵啊。”
大钱皱眉,“哪里贵了,就收点跑腿费和柴火费了,你去别的地方瞧瞧,还没我们这么实惠呢。”
卓旭阳自来熟的揽过里大钱的脖子,笑道。
“好啦,小哥别恼,我这弟弟头一次出远门,没见识,十枚铜板确实是良心价了,你别和他计较,说起来,你姓钱,他也姓钱,这是缘分,往上数几代说不得还是一家亲呢。”
大钱来了兴致,眼睛晶亮,“哦,你也姓钱?”
钱炎柱点头。
顾昭凑趣,“我们都叫他小钱哥。”
钱炎柱想瞪人,瞧见是顾昭,又不敢多瞪了,只得委委屈屈模样,捏着鼻子认下了。
“没错,大家就都叫我一声小钱哥。”
年纪更小的大钱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刚才陌生沉闷的气氛一下就消弭了。
大钱:“小钱哥,我叫钱伯明,大家都唤我一声大钱,嘿嘿。”
钱炎柱:“钱炎柱。”
卓旭阳:“卓旭阳。”
顾昭也跟着笑了笑,“我叫顾昭。”
几人说着话,大钱不敢去和陈长史说话。
虽然驿丞只给开了两间屋,不过,他一瞧那陈长史便知道他大小也是个大人,驿卒无官无职,不敢和大人多说话。
大钱小声,“有官味儿,我这鼻子灵光着呢。”
顾昭莞尔。
“对对,是有官味儿。”钱炎柱和卓旭阳哈哈笑起来,“那是我们长史大人。”
大钱一副我就知道这是个官的模样点了点头,有些羞赧的解释,道。
“驿站往来人多,屋舍不够数,大家多数都是一道住大通铺的,还请几位见谅则个。”
说着,他的目光看向顾昭。
显然,这话他也是对顾昭说的。
在钱伯明眼里,面前这个小郎虽然衣着简单,不过,那一身气度却着实不凡,豪不夸张的说,便是京里大族养出的儿郎都没有这身风采。
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驿卒,他可是见过许多人的,虽然瞧过去憨,实则是个人精。
眼睛毒着呢!
顾昭不介意的笑了笑。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能有个地方落脚歇息就很好了。”
卓旭阳:“走走,大钱老弟,你带我们去给马儿拿些料豆和苜蓿草吧,回头我们也不叨扰你,自己就能把马儿照顾好了。”
大钱目露感激。
这是个好伺候的主儿啊,他们做驿卒的,最喜欢碰到这样通情达理的人了。
明明他们这儿是驿站,还是属于官家的驿站,虽然有官方招待的活儿,但他们还要干传递信息,管理驿道驿站等活儿。
事情多着呢!
偏偏来的都是官,各个有官威,一些人还老爱将他们当店小二。
真是……
真是发牢骚都不敢太大声,就怕碰到小心眼的大人!
……
钱炎柱和卓旭阳去给马儿喂水喂饭,简单的洗簌过后,顾昭便去饭堂那处寻潘知州和陈长史,刚刚下楼,就听陈长史笑着招手,道。
“顾小郎,我们在这儿。”
顾昭三两步走了过去,拉开凳子落座,瞧着桌上的菜色,她哇了一声,喜滋滋道。
“这菜色真热乎。”
陈长史哈哈笑了一声,从竹筒里给顾昭拿了双筷子,递了过去,道。
“可得多吃一点,这可是咱们大人请客。”
潘知州抚须,“小菜小菜,等到了京里,我再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大人,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赖皮!顾小郎你也记下。”陈长史不客气,一下就顺杆爬上了,还不忘拉上顾昭。
“记住了记住了。”顾昭笑着应下,她伸筷子夹了个饽饽,耳朵里听着陈长史一叠声的念着京城的大菜。
像什么黄焖鱼翅,佛跳墙,玲珑鱼脆羹……光是听了个名儿就让人垂涎三尺。
潘知州受不住了,“停停停,老陈你这是要将我吃穷了啊,还黄焖鱼翅,你咋不说给你点一桌宫廷御宴呢!”
陈长史意犹未尽,“都说这厨师的汤,那是唱戏的腔,汤正就腔正,汤不正,那就是糊弄人的,这黄焖鱼翅肯定不能少。”
“对了大人,我听说京城里很多酒楼里的大厨是宫里御膳房里退下来的,要不就是他们□□出来的人,是不是真的啊?”
还不待潘知州回话,他先看向顾昭,认真道,“像咱们这样的升斗小民,吃大户的机会不多,顾小郎可得和我一条线,你说句公道话,刚才大人说没说了,要带咱们吃一顿好的?”
顾昭瞧了瞧陈长史,又瞧了瞧潘知州,嘿嘿笑了一声。
“说了。”
“大人,我是修行中人,不能说瞎话的。”
陈长史:“哎,你瞧,顾小郎都说他不说瞎话的。”
潘知州:……
还没到京城,他已经开始心痛了,他的荷包,铁定要被这几个人吃瘪了!
陈长史继续提老话,“大人,是不是当真是御膳房里退下来的大师傅啊。”
“我怎么知道,我当京官那会儿穷着呢,哪里舍得上酒楼哦。”潘知州没好气。
他夹了个饽饽到陈长史的手中,“快吃快吃,这饽饽热乎热乎的,也香着呢。”
“真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末了,潘知州还小声的抱怨了一声。
陈长史看手中的饽饽:……啧,寒酸!
顾昭宽慰,“大人,夹上菜和肉,热乎热乎的,还是很香的。”
陈长史:“顾小郎倒是好养活。”
说完,他掰开饽饽,夹了个一筷子的菜和红糟肉到饽饽里,用力的咬下一口。
顾昭看了一眼桌面,她倒是没有胡说,确实是挺好吃的。
仙安这一处的人擅长做饽饽,各色花样都有,里头搁豆沙,搁枣泥,搁蜜豆,搁缸菜……就是什么都不搁的饽饽,炒上咸口的小菜,再炒点酒糟肉,或者是辣口的小炒肉,夹了搁在饽饽里头,再配上一碗鲜香的汤,别提滋味多好了。
“这炎柱和旭阳怎么还没有来啊。”陈长史分了个神,抬头四处看了看,“回头该吃咱们的残羹剩菜了。”
顾昭也跟着抬起头,眼睛瞥了周围一眼。
“方才说是去给马儿喂豆料和苜蓿了。”
这时,驿站门口有动静声传来。
“快走!这儿是驿站,不是你们胡来的地方。”汪驿丞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响起。
顾昭和潘知州都停了箸,两人抬头看了过去,陈长史咬着饽饽,顾不得多嚼,干涩的咽了下去,急急道。
“哎,那不是咱们的钱衙役和卓衙役吗?”
顾昭也看到了。
只见那儿有两拨人正在吵架,钱炎柱和卓旭阳扶着刚刚认识的驿卒钱伯明,此时正怒瞪对面的来人。
钱伯明眼睛和嘴角都红肿了一块,唇上甚至有点点血迹,显然,方才应该是发生冲突了,被人打了一拳。
此时他低着头,拳头捏得死紧,整个身上的肌肉绷得紧紧,就像是要反扑的豹子一般,不过,不知道在忌惮什么,他死死的压抑住了自己,只一身气息十分愤懑。
顾昭起身,“大人,我过去看看。”
潘知州微微颔首。
顾昭走过去时,还未到,就见另一位带刀侍卫阔步高视的走了过去。
人未到,声先至。
“何事喧哗?祈北王府王爷尊驾在此,打扰了王爷休憩,定不轻饶!”
说完,只见“铮”的一声,利刃出鞘,刀芒晃过众人的眼睛。
顾昭停了停脚步。
那厢,和汪驿丞对峙的人,打头的那一个汉子微微闭了闭眼睛,他想说什么,又忌惮的看了一眼那冷面黑衣的侍卫,更惧侍卫口中的祈北王爷。
王爷啊……
那可是天家贵胄。
别到时一亩三分田没有争到手,反倒得罪了贵人。
汪仁鹏,也就是打头的那个汉子,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里汪驿丞,眼里又是怨又是毒,直把汪驿丞看得心肝颤了颤,一种又是悲凉又是叹息的无力浮上心头。
汪仁鹏:“呸!果然是狐媚浪荡货养的狐媚子,也不知道给我大伯灌了什么迷魂汤,奸生子也养在身边,瞅什么瞅,咱们小腰村的人谁不知道你阿娘是什么货色,呸!再瞅把你眼睛给挖了!”
这话他是冲钱伯明骂的。
说完,他瞪着圆目,目光转向汪驿丞,瓮瓮道。
“大伯,你要是真的认了这小崽子做种,咱们老汪家可得被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笑死了,往后几代都没脸。”
“没错,汪伯,没有道理被戴了绿帽了,还要将绿帽子搁头上戴得牢牢的,仁鹏哥才是你的亲侄儿啊,这钱伯明是野种,还是不知道老爹是谁的野种!”
汪驿丞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汪仁鹏,似是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汪仁鹏站直了身板。
他有着和自己相似的模样,身材是瘦小的,凶狠的目光上是一对三角眉,眉短而杂。
此时,那眼里都是虎视眈眈的逼迫。
好半晌,汪驿丞哂笑了下。
“都给我滚,我只是老了,还没有死,现在就盘算上我的家财,不觉得吃相难看了些吗?滚滚滚!都给我滚!”
说罢,他眼睛四处看了看,转眼要去扯棍子。
人群有着哗然,黑衣侍卫腰间的弯刀再次出鞘,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情仇,祈北王的王驾在此,闲杂人等不许喧哗!”
出鞘的刀刃锋利,带着冷然之势。
……
形势比人强,汪仁鹏忌惮的看了一眼侍卫,朝汪驿丞落下最后一句话,“大伯,你再好好的想想吧,没有肥水流外人田的道理,更何况,他还有那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娘。”
说完,他回头招呼众人,道。“咱们走。”
很快,这些拿着木棍和锄头,做农人打扮的汉子乌泱泱的走了。
汪驿丞瞧着这一处空荡荡的地,回过头,视线落在钱炎柱和卓旭阳搀扶住的钱伯明身上,好半晌没有说话。
钱伯明一阵别扭,他张了张嘴,想喊一声什么,最后嗫嚅了下嘴,只喊了一声驿丞大人。
才喊完,他就低下了头,垂头丧气模样。
汪驿丞叹了口气,视线往下,目光落在他的腿处,开口道,“去我屋里拿个药油揉一揉,伤没伤到骨头?要是哪里有不舒坦就赶紧寻个大夫瞧瞧,别仗着自己年轻就硬撑,回头落下病根子了。”
“恩。”钱伯明哽咽了下,眼里有水雾漫上,他赶紧吸了吸鼻子,将这泪意憋住。
汪驿丞回身继续忙去了。
钱炎柱和卓旭阳搀扶着钱伯明,也往驿站后头走去,路上,顾昭听到钱伯明不住的道谢。
“小钱哥,卓大哥,真是多谢你们了。”
钱炎柱摆手,“嗐,这有啥,你卓哥刚才都说了,你我同姓钱,说不得百多年前,咱们祖上还是同一支的呢,这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
三人说着话下去了,很快,这儿便冷清了。
只听“铮”的一声,冷然的刀锋入了鞘,黑衣侍卫冰冷的眼睛扫过周围一眼,视线和顾昭的目光在半空中相碰。
他先是有些眼熟的眉峰微敛,想着这是何人,随即瞪大了眼睛。
这是……
顾昭知道他这是认出了自己,微微颔首,没有出声。
黑衣侍卫踟蹰了下,也微微颔首,他抬脚从顾昭旁边错步而过,一路往驿站的上房方向走去。
顾昭叹息了一声。
祈北郡城的祈北王府啊……
风眠大哥都没了,也不知道今下这祈北王是哪位,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她记得,风眠大哥说过,他行三。
见到故人身边的侍卫,只是侍卫的故主已亡,顾昭心情低落了下,随即往饭堂方向走去。
……
顾昭拉开凳子,落座,继续吃饽饽。
陈长史起了好奇心,“顾小郎,方才外头在闹什么。”他将声音压低了一些,见没人注意,这才又道,“我好像听到什么绿帽不绿帽的,驿丞大人的婆娘跑了?”
潘知州夹了个饽饽到陈长史面前,“快吃,不要在人后乱议论是非,顾小郎瞧到的和咱们听到的不是一样么!”
顾昭摇头,“我也就听了几句只言片语。”
很快,钱炎柱和卓旭阳便过来了,潘知州又给两人点了些新菜,还打了一坛的浊酒。
“吃吧,今日辛苦你们赶车了,今夜吃点酒,消消乏,好好歇一歇,养精蓄锐。”
“多谢大人体恤。”钱炎柱和卓旭阳连忙道。
潘知州摆了摆手,他吃得差不多了,瞅着这两人和自己一道吃饭,有些束手束脚模样,拿帕子擦了擦,起身道。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屋歇着了。”
说罢,他起身便走了。
潘知州走后,钱炎柱和卓旭阳果真放松了许多,陈长史一伸手点了点卓旭阳的脑袋,故作不满道。
“怎么,瞧着我这个长史大人就不怕啊。”
卓旭阳拍马屁,“大人可亲。”
顾昭笑道,“哦,我听到了哦,卓哥说潘大人不可亲了,枉费大人怕你们不自在,还给你们腾地儿了。”
陈长史:“哈哈哈,对对,顾小郎说得对,回头我们就给大人说去。”
卓旭阳当下就皱巴了脸,连连讨饶,“是我失言,原谅则个,原谅则个。”
说罢,他拎起酒壶,斟了大大又满满的一碗。
“先干为尽。”
顾昭失笑。
陈长史指着他,“好你个滑头,找着由头多喝酒,真是一点儿都不如小钱老实。”
说到钱炎柱,大家这才注意到,钱炎柱有些心不在焉的。
顾昭目露关切,“炎柱大哥,可是哪里不舒坦了?”
钱炎柱摩挲了下黑瓷酒碗,半晌后,他下定决心般的抬头,目光殷殷的看着顾昭,道。
“顾小郎,你与我说实话吧,我那梦是不是有什么不吉祥的地方,你只管说,我心里做着准备了。”
顾昭:“啊?”
她愣了片刻,然后才知道钱炎柱说的梦,是他鬼哭冲击那日做的婆娘回娘家,结果改嫁他人,他坐在大雨中嚎啕绝望的噩梦。
顾昭:……
她耐心宽慰道。
“真就是一个普通的梦,没什么别的意思。”
钱炎柱:“我不相信。”
他顿了顿,又道,“不然事情怎么这么巧,我前两三日才做了这样的噩梦,今日就听了一个婆娘和人私奔的故事,这肯定是有由头在里头的,是不是不吉?”
陈长史八卦:“谁的婆娘私奔了?”
钱炎柱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道,“就接待咱们的汪驿丞啊。”
“他婆娘是驿卒大钱那孩子的娘,方才在闹的就是这一出,听说和人私奔了,连大钱都是汪驿丞去当兵时候,他娘和别人生的娃娃。”
陈长史咋舌,“真是别人家的娃啊?”
钱炎柱正想将事情说一遍的时候,顾昭出言打断了。
“他阿娘不是死了吗?”
钱炎柱几人都看了过去,“谁死了?”
顾昭:“大钱哥啊,他那面相分明是父在母亡的面相啊。”
这话一出,钱炎柱几人都愣了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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