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君，我去！”我大声道。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去的。”山君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卑微者唯一值钱的东西就剩下勇气了，你这条烂命难道还有其他选择？行了，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山君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了，他又要去巡视自己的领地了。

　　而我，孤零零地看着远处浩渺的水面，心里想着鸣蛇的死。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鸣蛇相信我，相信我说的黑蛇也能飞升。可现在，鸣蛇死了。

　　从此，我活下去不单单为了自己，还有一个使命，我得让鸣蛇的信任不落空，我至少要朝他证明，他哥哥没有撒谎。

　　山君纵然嚣张跋扈，但他的这句话其实是没错的，对于卑微者，除了勇气，一无所有。

　　不管前面刀山火海，千难万险，我都要试一试。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现在也不再是一只毫无城府的小菜蛇了。我很清楚，山君选择让我去，一定有他的想法。

　　要知道，我身体里有大大小小几十颗丹元，还有百年兔丹，可就这样，都不能引起山君一点兴趣，由此可见，他要我盗取的这个华月珠一定很重要，至少对于他来说，是远远重过于这些百兽内丹的。

　　既然这么重要的差事，他为什么不让那些远比我厉害的部下去取呢？

　　纵然，他自己不善于涉水，可还有十三娘娘和乌祖这些蛇族的老油条啊。他们去的成功概率比我岂不是大的多了？

　　由此可见，他不信任它们，或者担心他们将盗取的华月珠占为己有。宁可让我这样百分之九九可能失败的炮灰去，也不会让十三娘娘百分之一可能背叛的人得逞。

　　呵呵，所以，这次任务丧命的几率虽然大，但一旦得逞，握在我手中的筹码同样也十分丰厚。

　　到时候，我就可以朝山君开口，让他必须给我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了。

　　下了卸甲山，我朝着对面的山口爬了过去。

　　来到天池旁，朝水中眺望，碧绿无暇的水面上，一点波浪都没有，死一般宁静。我都怀疑，这种阴寒的水中，是否会有生灵。

　　这天池呈现出一个半月状，两头尖，中间宽，但中间的位置，有一个不大的小岛，正好位于水中央。

　　这里距离水面所有的点位最短，不管今晚上那只海皇兽会在哪里吐珠，我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同时，水面上的那个小岛也可以作为我的一个落脚支点。万一中途有变，亦或者那海皇兽凶狠，追杀我太急，我还可以用最短的时间爬上小岛。

　　总之，我已经将这天池周围的环境了若指掌，成与不成，就看今晚天意了。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很快，太阳西沉，整个库伦山系都沉浸在了黑暗中。

　　但黑暗没持续多久，一轮近乎于白色的大银盘从东面的层峦中升了起来。

　　到底是山君，这片林子中修行最高的人，他说今晚上必是月华当空，还真是，这几乎是我所见过的夜晚中，最明亮的一轮满月了。

　　皓月当空，山林都镀上了银边。

　　原本暗绿色的天池水，此刻反而显得越加阴沉。

　　我将尾巴尖朝水中试了试，寒凉刺骨，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以前听那些老乌梢说过，月华最好的时间得到了亥时以后，所以，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间，我得再等一等。

　　就在我盯着水面不敢放松的时候，身后的山林里忽然一阵狂风，树动林曳，很明显，这是妖气。

　　我猜测，这是山君来了。

　　可是，他不是说，他在卸甲山下等我吗？

　　为什么也来天池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管他在哪，反正等我把东西取来，交给他，就算是完成了使命。

　　我集中精神，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水。

　　当皓月升到了西南天七十五度左右的时候，月光已经达到了最光洁的程度。死一般宁静的水面总算是开始有了一丝丝的波澜，鱼鳞一般的波纹连续不断，然后随着一声轰隆，就在天池中心岛的附近，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水中高高跃起，然后用重重砸在了水面上，荡起的波纹好像巨浪一样滚到了岸边，几乎把我直接拖下水去。

　　看见海皇兽的那一刹那，我瞬间就麻了。

　　这哪是一条鱼啊，这完全就是一只水中巨兽啊。

　　如果以身体的大小看，它的身段甚至不输于山君，难怪这么大的天池死气沉沉，恐怕多少小鱼小虾也不够他吃啊。难怪刚才在天池周围的岸畔附近，我看见了不少的动物白骨和死骸，原来他吃光了水中的猎物，还要猎取那些前来饮水的林兽。

　　这个大的一个巨无霸，我拿什么偷他的华月珠？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海皇兽，人间管它叫巨骨哲罗鲑，乃是一种凶悍的水中巨无霸。它们是所有游鱼中，走蛟次数做多的家伙。虽然未必最后成龙，但那些掌管着一方小小水域风雨雷电的蛟蟒，都多是海皇兽所化。

　　海皇兽围绕着那中间的小岛连续跳跃，好像是故意要将身体撞在水面上是的，惹得整个天池的水都震荡不已。而且我还发现，随着它的不断跳跃，就像是启动了某种术法是的，整个水面上开始弥漫起浓重的水汽，将环绕天池周遭的山林隔离开来。

　　也就是说，我已经看不见它的踪迹了，山林里所有能窥视天池的地方也都不能再看见它了。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海皇兽的一种自我保护，它也知道，自己吐珠的时候，是自己最脆弱的时候，这迷雾就算是一种抵御外敌的方法。

　　庆幸的是，我已经观察了足够久，既然它围绕着那小岛跳跃，那它一定会在那里吐珠，而我，只要凭借着方向感，朝最近的距离往前游，很快，我就能偷偷潜入岛上。

　　这雾气虽然遮挡了我的视野，但同样，也给我提供了某种掩护。

　　我原本还担心呢，一路潜去，无遮无拦，万一被窥见，以我的身段，可跑不过它……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估摸着，它这会可能已经在吐珠了。

　　于是，我悄无声息地游入冰冷的水中，凭借着自己的感觉，飞速往前游弋。

　　原本看着几百米的距离，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如此漫长，我足足游了两刻钟，浑身都冷透了，可白茫茫的雾气里，还是看不见小岛的踪迹。我知道，这一定是那迷雾起到了作用，我这在水中迷路了。

　　但我也很清楚，都已经游了这么久了，我也没了回头路，如果胆怯了，转头往回游，说不定，还没回到岸上，我就得溺死在这冰水中。所以，现在唯一的前途就是赶紧找到那小岛。

　　看着飘忽不定的水雾，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水面上都是白雾，那潜入水中会不会好一点？

　　于是不做迟疑，马上忍住冰水的刺骨，一头扎进了水中。

　　果然，虽然碧绿色的水下显得无比阴暗，但也不是一点都看不清楚，明显有一侧的水域，有很清晰的光线暗影。

　　对于这么大的一片水域来说，这阴影毫无疑问，就是来自于水中间的那个小岛。

　　我判断好了方向，赶紧掉头折返。

　　越走越近，近看越清晰，没错，透过水面朝上看，已经能看见小岛上的月光。

　　这海皇兽将周围都笼罩起来，唯独这小岛上，光亮如昼，月华如银。

　　而且，我也明白，为什么山君看见我的黑色蛇皮就选择了我，因为，在月光的衬托下，这岛屿周围暗绿色的天池水就是黑色的，只有我这乌漆嘛黑的身体藏在其中没有破绽，换成白眉蝮、虎斑颈、烙铁头都会暴露。

　　由此也可以判断，山君以前也是来过这里的，肯定是偷袭失败了。

　　我沿着小岛的水岸，在水下默默潜动着，转了半圈，在岛屿的南侧的岩石上终于看见了一个身影。

　　当然，上了岸的海皇兽已经不是一条鱼了，而是一个胖墩墩的老妇人。

　　她一身黑袍，臃肿肥硕，披头散发，手脚上湿漉漉的，像是一层层的粘液。

　　此刻她跪坐在岩石上，面相东南天际，苍白且狰狞的面孔和天上的皓月对应着，瞪着眼睛，大大地张着嘴巴，嘴里的碎牙好像摆放极不规律的玻璃碴子，看着就让我毛骨悚然。她的肚子像是聒噪的青蛙一呼一吸地鼓动着，仿佛在吞吐着气息……

　　“噗！”

　　一颗光洁耀眼的白珠从其口中呼出，悬浮在了离嘴巴一尺多高距离的地方，能看的清清楚楚，一束束的月光被这白珠瞬间吸入了体内。到底是山君惦记的华月珠，那熠熠生辉的气质，绝非山林间那些普通内丹可比啊。

　　悬浮了一会，老妇人就把丹珠吞进了肚子，然后，嘴里咕噜咕噜好像念咒一般嘀咕一会，再等稍臾，她再次把白珠吐出，连续反复，吞吞吐吐，眼看这那白珠越发光洁水润。

　　我一点点凑近了岸畔，拿捏着弹起来的距离。

　　说实话，有些挑战，就算真的得手了，我能否重返水中都是未知数。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否则，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嗷呜”。

　　关键时刻，远处的天池对岸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声，我断言，这绝对是山君在和我打配合。

　　山君的声音一传来，正把白珠吐到半空中的老女人恍若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

　　机会就在此时！

　　我拼尽全身之力，一个甩尾猛地抽动着水面，弹射起来两米有余，电光火石地飞了过去，张大嘴巴，把平生的气力全部用上，一口将白珠纳入了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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