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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让李学武打你!


“我是轧钢厂的干部!”

    “不是他董文学的家臣!”

    “我不需要给他效忠,更不用给他尽义!”

    “凭什么?!”

    杨宗芳瞪着眼睛拍桌子喊道:“凭什么他犯了错,我们就得给他兜着!他是谁啊!”

    “你跟我喊啊?”

    李学武见杨宗芳敢大声跟自己说话,微微眯着眼睛点了面前的桌子道:“委屈你了是吧!”

    “我不服!”

    杨宗芳见李学武态度阴沉下来,语气也不由得降低了几个音度。

    嘴里虽然说着不服,可他却也不敢再拍桌子大喊了。

    李学武若是跟他发火,他还能有点儿底气回上几句。

    可若是这种阴沉的表情,他瞅着就胆寒。

    “不服什么?”

    李学武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了嘴上,看着杨宗芳再次问了一句:“我问你呢,你不服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拿了打火机给烟点着了。

    使劲儿抽了一口后,这才抬起眼皮问道:“不服我?还是不服轧钢厂?”

    “你们混大了,还没干出什么成绩呢,现在轧钢厂就管不了你们了是吧?!”

    “不服你也找一个服务员?年轻漂亮的?”

    “我看你们炼钢厂招待所不用叫这个名字了,改怡红院吧”。

    杨宗芳看着他满脸不屑的表情,尤其是随手弹点烟灰的霸气动作,知道这人霸道的很。

    可这无差别攻击,尤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让他嘴里的话说不出来。

    单论炼钢厂,他是他,董文学是董文学,他可以瞧不起董文学的做法。

    但在李学武的角度,在轧钢厂的角度,他和董文学就都是炼钢厂的人了。

    李学武对炼钢厂表达不满,说他们招待所是怡红院,这一巴掌连带着他的脸都打了。

    什么意思?

    就是你们班子出了问题,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饼。

    想要天雷啊?

    那到时候劈下来你们都别想跑!

    “炼钢厂稳定下来了,你们的心思就都活了,是吧?”

    “眼瞅着要出成绩了,就得窝里斗了,是吧?”

    “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是吧?”

    “不是”

    杨宗芳看着李学武认真地说道:“我一心为公,一心为组织,我……”

    “得了~”

    李学武抬起夹着香烟的手摆了摆,脸上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道说:“你跟我说一心为公,那就是要表功了!”

    “不用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想干啥直说”

    “或者你要干啥,整明白儿的~”

    李学武抽着烟,微微点头,示意杨宗芳可以提意见。

    杨宗芳这会儿却是不说话了,他想干的和想要的能说吗?

    可他不说李学武就要说了:“表功是吧?”

    “说,从头开始说!”

    李学武点了点桌子上自己的笔记本道:“你要说啥我都给你记下来,回头到厂里谠委会上我一条一条的给你念”。

    “是抢占先机,还是稳定局面?”

    “是开拓进取,还是技术革新?”

    “是一言兴邦,还是开创大局?”

    “要不要说炼钢厂有今天的局面都是你杨副厂长一手策划并实施的?”

    杨宗芳抿着嘴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些事都是面前这人干的。

    论抢占先机,当初炼钢厂出现问题,管理班子整体塌方,是李学武主动提出让董文学和他落户钢城的。

    两方联手,一举占据了炼钢厂这处最大的正治资源,而他更是有机会从正科一跃成为了副处。

    论稳定局面,李学武把保卫处最能打,也是最信任的干将送到了这边。

    同时加大了对炼钢厂保卫处的增援和扶持,无条件的支持他的工作,快速扫清了旧势力残余。

    论开拓进取、论技术革新、论开创大局、论一言兴邦,他在李学武面前哪里敢说什么贡献,什么功劳。

    炼钢厂的变革是李学武的建议,方案是李学武的指导,技术是李学武的支持。

    就连现在的新建工厂都是保卫处拆家送过来的,就更不用提当初跑项目审批时是李学武一手带着人做出来的事了。

    是的,董文学是炼钢厂的书记兼厂长,可大家都知道,炼钢厂的宏伟蓝图是谁画就的。

    更是知道谁出谋划策,帮助扶持走到今天的。

    论功劳,谁敢跟面前这个人论?

    “那就是要当厂长?”

    李学武见他不说话,抽了一口烟,继续问道:“你觉得他德不配位,你应该勇担重任?”

    他就这么看着对面坐着的杨宗芳,眼里全是质疑。

    “你跟我说一心为公,一心为了组织,我看不是这样的”

    李学武微微摇了摇头,抬手点着杨宗芳说道:“你那是一心为公嘛?你就是眼馋他的位子!”

    “你要进步,这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

    李学武就这么看着对方,直言不讳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你够资格嘛!”

    “先不说你有没有成绩,也不说你的资历,我就说你的工作态度问题”

    李学武抬手轻轻拍了拍桌面,道:“你觉得轧钢厂谠委会会让一个搞争斗的干部上位吗?”

    “笑谈!”

    “我明确告诉你,他就算是不当这个厂长了,你也当不上!”

    “而且你们炼钢厂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挪位置!”

    “这话是我说的,你信不信?!”

    李学武指着杨宗芳这么问着,对方是哑口无言,皱着眉头坐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还想当厂长,屁!”

    李学武不满地将手里的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你们要干什么?是谁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敢说出来嘛!”

    “我看你是利欲熏心了!聪明过头了吧!”

    “现在是什么形势?现在是人心思定,全厂上下搞生产,谋发展的大好时机”

    “你跳出来要干啥?!”

    “你是对轧钢厂不满还是对李主任不满?”

    “或者说你和你背后的人要跟全厂上下两万名职工对着干!”

    “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会影响到大局,影响到炼钢厂的发展,影响到全厂职工的利益和组织的得失?”

    “你糊涂啊你”

    李学武点着杨宗芳骂道:“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某个人,是轧钢厂整体班子的意志和信任”。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刚才跟我说过的话,你是轧钢厂的干部嘛?!”

    “心怀组织,心怀职工的干部就是这么做事的?”

    “荒谬!”

    李学武批评的话语很尖锐,直刺杨宗芳的内心,他坐在这终于有了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一句句话语,把他的伪装和自欺欺人都扒了个干净,让他内心的谋算和计划暴露了出来,只能是无言以对。

    “不要跟组织耍小聪明”

    李学武鼻孔里出了一口气,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手指点着桌面,对着杨宗芳说道:“你觉得我们都是小人,就你是君子?”

    “你觉得我们尸位素餐,就你一个人勇于担当?”

    “我们不知道他有问题吗?我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吗?”

    “还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

    “你懂不懂什么叫大局啊?”

    李学武皱眉看着他说道:“大局就是不能因为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我再问你”

    李学武语气严厉地对着杨宗芳问道:“你追究这件事,到底有没有确凿的证据?”

    “你又是什么时间知道这个问题的,为什么当时不汇报,而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形势下汇报?”

    “你扪心自问,敢对着组织说一心为公,毫无私心吗?”

    “你不敢!”

    李学武盯着他说道:“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都不敢说一心为公,你凭什么说敢”。

    “你知道薛书记在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我是汗流浃背,如临深渊啊”

    “我怕的是什么?”

    “是我老师犯错误我丢脸吗?是他下来了我丢人吗?”

    “都不是,是当前的大好形势要毁于一旦啊!”

    “你不知道我为了炼钢厂的今天付出了什么吗?”

    “你不知道我为了稳定轧钢厂的形势变化付出了多少努力吗?”

    “谁给你的胆子要来砸这个盘子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

    李学武挺直了身子,看着杨宗芳说道:“他的问题要说,你的问题也要讲”。

    “一个班子的成员,最初发现问题的时候不查不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是错误的”

    “你要是有别的心思,那咱们另算,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不想干就滚蛋”。

    “你要说我偏心,说我有私心,都可以”

    李学武敲了敲桌子,道:“我现在问你,你对组织的处理有没有意见?”

    “没有”

    杨宗芳嘴角动了动,开口说道:“我没有意见”。

    “那好”

    李学武点头道:“我代表组织对你的所作所为进行批评,要求你端正态度,认真工作,明白吗?”

    “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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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记”

    沙器之敲了敲会议室的门,对着站在窗口的领导提醒道:“王淑敏同志到了”。

    “嗯”

    李学武转回身,看向了门口,沙器之身边站着的正是上次见过的服务员。

    “来,进来坐”

    “请进吧”

    沙器之抬手示意了王淑敏过去坐,随后在领导的示意下去茶柜上倒了一杯热水端到了对方身前。

    等秘书关门离开后,李学武这才打量了对面坐着的女同志。

    长发换成了齐耳短发,眉梢的灵动换成了低眉垂首,脸上的生动和机灵也变成了沉稳忐忑。

    “今天叫你过来,我是代表组织跟你了解一些情况的”

    李学武将面前的笔记本打开,从里面拿出十几封信件摆在了面前。

    “厂纪监处收到了你的来信,薛书记很重视,知道我要来钢城出差,特意叮嘱我跟你谈一谈”。

    王淑敏坐在对面,低着头不敢看李学武,更不敢看桌子上摆着的那些信件。

    李学武看着她这个样子,缓缓地点点头,道:“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有心理负担,只是做个了解”。

    “李书记,我……”

    王淑敏抬起头看向李学武,开口道:“我错了,我不举报了行不行?”

    “我收回这些信件,我不想再……”

    “听我说”

    李学武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不要激动。

    “你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利益,更有权利在受到不公平待遇的情况下给我们写信”。

    “这是很正常的组织程序”

    李学武示意了眼前的信件,道:“我们只要收到信件,就会按照程序对该事件进行调查取证,并且进行组织谈话”。

    “包括跟你,跟当事人,都一样,我们不会针对谁,更不会压制谁,我们只对事实说话”

    王淑敏抿着嘴角重新低下了头,她不敢直面李学武,更不敢直面对方说的这些话。

    李学武认真地看了看笔记本上从对方举报信件上总结出的几点问题。

    “首先我要跟你确定一下,你的举报信内容是否属实”

    “这是关键一点”

    “其次,我想知道董文学同志是否利用职务便利,帮你获取了私利”

    “再有,我想知道,你同董文学同志除了工作关系外,是否有私人关系”

    “最后,你是否受他人指使,针对董文学同志进行了举报,并且在举报后又否定了这一行为”。

    “没有!”

    见李学武这么问,王淑敏抬起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没人指使我,是我自己,是我利用服务的机会,想要威胁他的”。

    “嗯,继续”

    李学武点了点头,没在意她从最后一点开始回答,拿起钢笔在本子上记录了起来。

    王淑敏看了看李学武,见他是认真的,这才缓缓地垂下了头。

    “我没想过要这样的”

    她声音里带了哭音,道:“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了,人家给我钱,我就觉得是好的,就觉得帮忙办事对他来说很简单”。

    “你收钱了?”

    “没”

    王淑敏摇了摇头,道:“他说这种事不能办,也不让我收这个钱,我就都退回去了”。

    “我当时是很委屈的,我这都是为了啥,一没有面子,二没有实际的……”

    她说着说着就抬起了头,看着李学武说道:“您不用记,我承认以前利用他服务员的身份收过钱,但我不承认跟他有过关系”。

    李学武看了看她,将自己手里的钢笔拧上了,表示不记了。

    “您若是追究我举报的行为,我都认了”

    王淑敏抹了一把眼泪,道:“都是我咎由自取,自找没趣”。

    “这个要给你解释一下”

    李学武点了点头,道:“薛书记关心你的问题是因为这个事情涉及到了董文学同志”。

    “而我,作为纪监副书记来找你谈话也是代表了对你的重视”

    “至于说举报信”

    李学武点了点面前的信件道:“这只是一种监督手段和形式,只要你不是利用这些来获取私利,造成恶劣影响,就不涉及到什么处分和处理”。

    “所以我刚才也给你说了,不要有什么压力和负担,我今天就是来听你说说具体情况的”。

    “好”

    王淑敏点头道:“我保证他没有帮我做过什么事,我也没有从他的帮助中获取什么私利”。

    李学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这一问题的结果,请她继续说。

    “还有,没人指使我,是我一时冲动,醒悟过来后想要收回这些举报信,却不知道怎么收回了”

    王淑敏擦了擦眼泪,道:“我承认对他的爱慕和感情,可我现在知道这是错误的”。

    “我愿意承担责任和改正错误,不想给他造成麻烦和压力”

    “更不想……”

    她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更不想被别人利用,将这件事复杂化了”。

    “是有人来找过我的,可我没答应”

    王淑敏看着李学武,解释道:“我们之间是个人关系,跟工作没关系的,我更不想害他,真的”。

    “嗯,我知道了”

    李学武点了点头,他问的问题很有条理,可王淑敏的回答却是有些激动和混乱的。

    但这只是她情绪波动所带来的,并不妨碍李学武确定她的想法和状态。

    “关于你同董文学同志之间的个人关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

    王淑敏摇了摇低着的头,嘶哑着声音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想再说了,也不想这件事再影响到我,也影响到他”。

    “好,我知道了”

    李学武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道:“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如果组织上有其他问题,到时候再找你了解”。

    看着王淑敏抬起头,李学武叹了一口气,说道:“能放下才是最好的解脱,也是人生中最难得的大智慧”。

    王淑敏看着李学武开口道谢:“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不是麻烦,是工作”

    李学武示意了眼前的信件,道:“你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给我们写信,我们一定会按照工作程序进行调查和处理”。

    “结果可能跟你的预期不一样,但我们坚决扞卫和维护你说话的权利”。

    “谢谢您”

    王淑敏指了指桌上的信件问道:“我能拿回去吗?”

    “可以”

    李学武点了点头,将面前的信件推给了对方。

    王淑敏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拿起桌上的信件,站起身给李学武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去。

    李学武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

    形势会助长一个人的野心,权利也会。

    当一个人骤然获得了一种凌驾于原本生活的,或者自身无法控制的资源,那么他就会变得偏激又迷茫。

    如果这种资源跟男女之间的关系混合在了一起,那就是一种灾难。

    对彼此都是,包括牵扯其中的人。

    李学武不是圣人君子,也不是柳下惠,他绝对不敢说自己能斩断情根,不受任何私欲影响,做事全是公允的。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吃五谷杂粮的那种,不是办公机器。

    李学武只能说自己在做事的过程中,能充分地考虑到整体影响,有冷静的头脑和睿智的思考。

    至于说做了什么事,事情做到哪一步,他都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且不后悔。

    人生一世,哪有事事都给你时间去思考和判断形势对错的,又哪里有绝对的公平和公正的。

    你只能要求自己别对不起内心,对不起过往。

    所以说,人活着是很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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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下午的谈话有些沉重。

    或者是李怀德和李学武的到来给炼钢厂班子带来了压力。

    晚间的接风宴上,众人都比较克制,酒杯端起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还是最后李怀德跟李学武说了一句“早说过组织谈话最好放在最后一天的”笑话,众人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李学武在酒桌上话不是很多,陪着领导出来,用不着他表现。

    至于班子成员给他敬酒,他也是来者不拒,杯杯见底。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轧钢厂的风云都散了,这些人心中的忐忑他都清楚是咋回事。

    没必要。

    他没必要板着脸,依着纪监的身份吓唬人。

    这些人也没必要担心两人是来挑刺的,真要是动炼钢厂的班子,他们也不会直接来了。

    但是压力还要给到的,李怀德故意这么说,就是对炼钢厂班子成员在这一阶段的表现表达了不满的。

    你们以前站在哪一边我不管,但是现在都得好好干生产。

    我不想逼着你们表态站队,但总得有个踏实做事的态度。

    不做事,还找事,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当前的生产环境是很艰难的,技术变革和发展止步不前,轧钢厂需要机遇和提升,李怀德比所有人都心焦。

    今年轧钢厂能不能进步,他能不能进步,就全看炼钢厂出成绩了。

    就像李学武所说的那样,轧钢厂稳定发展,炼钢厂大步向前,他就真敢跟上面要个集团公司出来。

    到时候他前面的路可就又宽又直了。

    不仅仅是他自己,轧钢厂这一厂的干部都会受惠。

    且看一七厂的领导都直接往哪升,身上都兼着什么重担,就知道李怀德对发展有多么的渴望了。

    在轧钢厂内部,可以通过手段和谋划,以及管委会来获得掌控的权利局面。

    但对外,他想要有所进步和展示,就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你光说自己会争,会抢,会斗,这不行。

    李学武对杨宗芳说的那句话不是忽悠他的,确确实实如此。

    组织上再怎么搞活动,也绝对不会让一个只会争斗的人当一把手的。

    这是规则,也是铁律。

    炼钢厂班子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就没傻子了。

    可干的事却是糊涂着,李怀德此行就是要让他们看清形势,站对位置,别惹他出手。

    真以为他带着李学武这个纪监副书记、保卫处书记、副处长出来是喜欢李学武的能说会道拉家常啊?

    他是在告诉这些人,你不服,我就让李学武打你!

    这顿饭炼钢厂班子成员吃的是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可面对李怀德的话,他们又不得不做出团结一致,欣欣向荣的场面。

    饭后这些人送了李怀德和李学武上楼梯,便各自散去了。

    李怀德对董文学的态度还好,说了几句家常话,关心了一下韩殊的情况。

    话里话外提点董文学,干工作重要,照顾家庭也一样重要。

    董文学听着李怀德劝他常回家看看的话,嘴里苦涩莫名。

    他从未想过,因为一己之欲让事情变得这么难堪,让自己在领导和学生的面前这么的没脸。

    等到了三楼,李学武陪着董文学送了李怀德进屋,这才跟着对方进了他的房间。

    一个鹅蛋脸服务员动作麻利地走进来给两人泡了茶,又分别给两人烫了热毛巾,这才离去。

    董文学看到了李学武望向服务员的眼神,苦笑着介绍道:“是老家的亲戚”。

    “怪不得呢”

    李学武点点头,道:“挺好的,师母来的少,孩子也大了,你这边又需要人照顾,是得找个合适的人”。

    “唉~”

    董文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是我对不起小殊,对不起孩子,更是给你添了麻烦”。

    许是晚上的酒喝了不少,又或许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人,董文学的话说了很多。

    李学武坐在沙发上一直默默地听着,老师现在需要的不是人生指导,更不是可怜和安慰。

    他只是需要一个可以敞开心扉说出心里话的人。

    李学武知道自己对于老师是可以信任的,也是唯一一个不会针对他这一点进行嘲讽和利用他的人。

    董文学是在倾述中反思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表达了后悔的意思。

    李学武倒是没在意这个,真若是有这份决心和毅力,又何必从老家弄来个亲戚摆着这给人看。

    这件事要搁李学武身上,那就是堂堂正正的说自己做都做了,要杀要剐随便。

    第一要明确自己家里红旗不倒的决心,甭管外面有多少彩旗的态度。

    第二要明确自己要做成什么事的毅力,要么你把我关家里别出来,要么我干啥你别管。

    第三就是要勇于承认这种行为是可耻的,是错误的,是低级趣味的。

    但是,承认错误,认识错误,改正错误,并不是要求自己以后不犯这个错误了。

    大不了以后出了事再改嘛,改了再犯,犯了再改,千锤百炼。

    你一边纵容着自己不能说的私欲,一边又悔恨自己的作为,这就有点没意思了。

    要不李云龙怎么老说知识分子就是矫情呢,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说是老家亲戚的服务员在两人谈话期间进来过两次,跟第一次一样,都是不敲门的。

    一句话也不多说,板着个脸,比庙里的菩萨还严肃,看得李学武都有些于心不忍。

    韩老师还是太狠了,这一次从根上就断了老师的邪念,不拿出本佛经参悟人生都有点屈才了。

    不过想来也是,韩老师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中用啊。

    现在就别怪人家心狠了,想要继续过日子,就得守身如玉。

    这也给李学武提了个醒,做了个示范:兔子不吃窝边草,要吃也不挑没主儿的草。

    服务员给董文学再送了一条热毛巾过来,他擦了擦眼泪,算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跟你说说心里话,我这心里呀就松快多了”

    董文学用热毛巾捂着脸,缓解着自己的情伤。

    可能韩老师对他的伤害很大,亦或者是王淑敏翻脸不认人对他的伤害更大。

    他还是有些过于在意自己的颜面了,不然也不能当着李学武的面落下泪来。

    本以为是佳人爱才子,这才有了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故事。

    可谁想到,人家只是爱他身上的光环罢了,才子无财也无情啊。

    摊上这么一个还相信爱情的老师,李学武能有啥法?

    总不能对他说“我相信你妈卖麻花的爱情!”吧?!

    “要回京嘛?”

    李学武叠着腿坐在沙发上,语气很平和,没带什么色彩。

    这还是他进屋寒暄过后第一次开口说话:“津门那边搞了个贸易项目,李主任说让我负责”。

    “不去,哪都不去”

    董文学缓缓地坐直了身子,从脸上摘下了白毛巾,语气逐渐坚定地说道:“我已经放弃过一次了,还要再放弃一次?”

    李学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还行,他还知道自己姓啥,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啥。

    他更知道自己的才华在事业面前一文不值,人家对他的恭敬来源于啥。

    “我也是不建议您现在就走的”

    李学武声音顿了顿,继续说道:“人家都说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更何况您还没被打趴下呢”。

    “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

    董文学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李学武话里的意思。

    “之于家庭,之于工作,之于关心我的人,我都有责任和义务好好在钢城做下去”。

    “也不要太辛苦了”

    李学武缓缓地点了点头,对方是前辈,是老师,很多话他都不方便多说。

    “知道我来钢城出差,师母临行前还托我跟您叮嘱几句,注意天气凉了,加衣服,说东北的天气变的快,不要亏了身体”。

    李学武打量了董文学一眼,道:“杨宗芳那边我已经谈过了,暂时不会有变动,他再敢炸刺,就先拿他开刀”。

    “钢城的事业关系到轧钢厂未来两年内的转型和升级,这是最为重要,也是最为李主任关注的重点工作”

    “只要您把控好方向,掌握好局面,就没人能动得了现在的格局”

    “您也不要有负担,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炼钢厂一定有大发展,谁都不能抹除您在发展中所做出的贡献”

    李学武的话很霸道,也很直接有力,让进屋来倒茶的服务员都有些侧目。

    她不知道来的这个年轻人是谁,但其身上彪悍的气息,以及霸道的语气,让她清楚地知道,这人不好惹。

    尤其是在跟董文学谈话的态度上,好像是师生关系,却又是平等对待,很复杂。

    不仅仅是服务员感受到了李学武情绪上的复杂变化,董文学自己也清楚,师生之间的感情已然不似从前。

    李学武依旧对他很关心,也很尊重,但看向他的目光中还是不可避免的掺杂了其他东西,复杂化了。

    董文学在面对李学武的时候有些自卑,李学武无奈地迁就着他的自卑,进而互相之间的信任也在减弱。

    这是不可避免的,李学武能做的就这么多。

    看着服务员给他铺床,李学武最后说了几句家常话,让他多回京城,也多让师母来钢城,便起身离开了。

    送了李学武下楼,董文学再回来,看着茶几上李学武带给自己的酒和茶叶,心里老不是滋味。

    服务员整理好床铺,走过来轻声问道:“二舅,这些东西怎么办?”

    “收起来吧”

    董文学有些无力地坐在了沙发上,摆了摆手道:“他不同,他送来的东西你收着就是了”。

    “知道了”

    服务员的话很谨慎,出来前家里叮嘱过,二舅妈也跟自己说过了,少说多做。

    既然二舅都说能收着,那就收着是了。

    只是她也很奇怪,平时一条烟都不收人家的,为啥二舅要对这个年轻人另眼相待。

    到底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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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周亚梅听见门口有车的声音,便起来查看,见是那个人来了,赶紧下了楼。

    送李学武来的车已经离开了,他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开了大门就往里走。

    瞧见穿着睡衣迎接出来的女人,李学武微微一笑道:“晚上风凉,快进屋,着风就坏了”。

    周亚梅抿着嘴角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先一步进了屋。

    可还没等李学武把身后的门关上,她便扑进了李学武的怀里。

    “你怎么才来啊~”

    这跟刚才问的那句话不是一个意思?

    李学武来不及思考了,微微一弯腰,抱着她便往客厅走。

    “孩子睡了?”

    “你说呢?”

    周亚梅微嗔道:“都几点了~左等你也不来,右等你也不额……”

    李学武把她放到了沙发上,微笑着说道:“我来了”。

    ……

    可能是好几个月没见着的缘故,李学武觉得周亚梅有些不一样。

    也可能是难忍相思之苦,周亚梅觉得李学武也有些不===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们都说不上来,只能是感觉。

    别墅的客厅里没有亮着灯,晚上睡觉前已经拉好的白纱窗帘晃动着白月光,洒在客厅的地板上,落下几片光影。

    有一些衣物凌乱地被扔在了地板上,显然衣服的主人很着急,没来得及整理好。

    墙上的自鸣钟黄铜钟摆有节奏地摇摆着,发出咔咔的声响。

    钟表指针对准整时整点,便响起一阵叮咚声,在寂静的夜色中脆耳异常。

    当分针转过两圈,叮咚声也响过两次后,客厅小几上的台灯终于亮了。

    “你先去,我给你拿衣服”

    周亚梅弯腰将地上的衣服收拾了起来,一边催促着李学武去洗澡,一边去楼上给他拿衣服。

    待两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分针已经又走了一圈。

    周亚梅倒了一杯温水,先是自己喝了,又给李学武倒了一杯端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之栋吵着不睡觉要等你,强哄着他睡了”

    “跟老师多说了一会儿”

    李学武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接过温水一口干了。

    周亚梅接了他递过来的茶杯放好,又拿了他手上的干毛巾给他擦着头发。

    “能待几天?”

    “不知道”

    李学武靠坐在了沙发上,仰着头看向周亚梅,问道:“怎么?有事?”

    “没事~”

    周亚梅的目光看着李学武的头发,细心地给他擦着,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语。

    “三四天吧,还要去趟吉城”

    李学武闭着眼睛,享受着她难得的温存。

    听见李学武说只有三四天,周亚梅嘴角动了动,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再反应过来,又慌乱地快速擦了,掩饰着自己的内心。

    李学武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这是脑袋,不是铁壶,用不着使劲擦”。

    “呵~”

    周亚梅听见他的话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低头看着他的脸,问道:“你怎么那么可恶呢?!”

    “谁说不是呢~”

    李学武扯了扯嘴角,眯着眼睛无奈地说道:“有的时候我也恨我自己,为啥长的这么迷人,这么招人喜欢”。

    “唉~这该死的魅力,也让我很无奈~很苦恼~”

    周亚梅撅了撅嘴,道:“你怎么不说你不要脸呢,有这么夸自己的嘛!”

    她嘴里是这么说着,可站在沙发后面,俯身看着李学武的脸,却是怎么都看不够的。

    几个月以来,她已经渐渐忘记了付海波的模样,或者说他早就离开了自己的生活。

    而这个男人跟付海波一样的混蛋,几个月都见不着人,可她就是难以忘记。

    这坏坏的表情,嘴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让她无法自拔。

    他自吹自擂倒不是乱说的,她想他,儿子付之栋也想他,经常念叨着啥时候叔叔来,啥时候去京城。

    她也想李学武常来,她也想去京城找他,可现实是不允许的。

    她只属于钢城,属于在钢城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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