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土著与移民
晚唐浮生第一卷: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第八十六章土著与移民田野之中,农人还在紧张地忙活着。
今年的粮食收成其实很受影响了。因为即便是近在咫尺的幽都县,也曾经发生过血腥的叛乱。屋舍被焚烧,麦田被践踏,民人被杀戮,秩序与生活遭受了严重的破坏。
绝收的农户欲哭无泪,只能通过打零工的方式,赚取一家人的口粮。但此类工作机会也很有限,需要整修的驿道就那么几条,需要修建的陂池就那么多,又能雇佣几个人?
邵树德下了土塬之后,进得村落之前,便看到很多百姓扶老携幼,离村而去。
「杖翁何往?「邵树德拦下一人,问道。
老人有些不耐烦,焦急地看着加快脚步东去的邻人,神色焦急。但站在他面前的是身着绿袍的官人,旁边还有几位精甲武士,一看就是杀人如麻的老手,因此他也不敢离开,只能苦着脸说道:
州城就是府城。幽州已升为北都北平府,但普通百姓并不知道,还是习惯称州城。陈诚拿出一个布袋,递给老人。
老人疑惑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七八块胡饼,大喜过望,连忙将其交给身后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不住感谢。
邵树德赞许地看了一眼陈诚,继续问道:
老人因为得到了胡饼,态度好多了,有问必答。
邵树德问道:
老人自己也掰了块胡饼,慢慢吃了起来。
第三茬种不了主粮,可以种杂粮,真实原因是他们家现在就断粮了,坚持不下去了,只能逃荒。
邵树德说道;
老人答道。
三升粮的工钱,其实比较丰厚了。军士出征或训练,一天也只吃三升米面。幽州经历了战争摧残,本地产量不足,这些粮食都是从河南通过永济渠运来的,损耗不小——得亏有永济渠,如果是陆路转运,成本更是惊人,怕是支持不了这种规模的基建项目。
「以前幽州镇修驿道、陂池、城墙,给不了这么多工钱吧?天子是不是很仁德?「邵树德面无表情地问道。
老者迟疑了一下,可能是看在那袋胡饼的份上,又或者站在他面前的是官人,点了点头,道:
邵树德一听,虽然知道老头很可能口不应心,依然很高兴,又问道:
老者一时回答不上来,想了半天后,才答道:邵树德心中有数了,与老人一家告辞。
老者刚刚离开,又走了回来。邵树德转过身来,问道。
夏鲁奇、储慎平一左一右,原本垂在下面的手已经提了起来。
老者看了他们一眼,苦笑道:邵树德哈哈大笑,问道:
老人摇了摇头,似是不想提以前的破事,只提醒道:
邵树德沉默。
陈诚与他对视了一眼,便上前
问道:
老人说道:
「你们恨不恨关西人?「陈诚问道。老者不太想答这个问题,支支吾吾。
邵树德已经知道答案了,吩咐随从拿来一匹绢,送给老者。老者千恩万谢离去。
邵树德突然一笑,道:
最有反骨、行动力又强的燕人,已经在此起彼伏的反晋叛乱中损失殆尽了。大夏王师入幽州,如果不是非要编户齐民,叛乱都不会有几起。
李克用、邵树德这对义兄弟接力整治幽州,其所作所为,其实与历史上的五代王朝的进程差不多。先消灭明面上的割据军队,再通过镇压叛乱消灭潜在的造反势力,最后武力护航,深入掌控县乡,一步步将野了一百多年的藩镇驯服,扭转割据的风气,消灭割据的土壤,大一统的光辉再度笼罩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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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进入樊村之后,邵树德居然看到了几户正在侍弄庄稼的农人。上前交谈之后,才知道他们来自关西。
听到这些移民的来源时,邵树德感到很亲切。
绥州是他得到的第一块地盘,他留下了很美好的记忆。那时候的绥州还很穷困,甚至整个夏绥银宥都非常穷困,但驻守了不成比例的军队,全靠长安朝廷协饷。他离开绥州,进入更广阔的舞台之后,带走了大量的军队,同时开启了农业改革,使得绥州百姓负担减轻,收入增加,大大喘了一口气。
绥州,其实是整个关北的缩影。
新的农业生产模式,带来了更高的食物产量。党项的顺服,带来了安定的秩序。二十多年过去了,关北竟然可以对外输出移民了。
很好,非常好,邵树德觉得自己二十年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意义的。
关北脆弱的生态,不适宜过于稠密的人口,对外输出移民,本就是应有之义。
农人说道:
邵树德惊讶道。
农人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等都是自愿应募的?「邵树德问道。
说到这里,农人也有些情绪低落:
什么?我还说过这话?邵树德懵了,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即便说过,也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言,没想到被底下人执行下来了。草,让你们干别的活的时候,也没见你们执行力这么强啊?
按这人的说法,绥州的土地资源早已到了极限,甚至已经超过极限,将很多不适宜开发的土地也开发了出来,对生态造成破坏了。
一家一户的土地,全给长子一人继承了。其他儿子要想生活,在土地潜力耗尽的情况下,除了对外移民,别无他法。
邵树德又问道。
农人回道。
「那片水淀旁就是,听说年年发水,没人愿耕种,就弄成公地了
。村子北面还有个小土塬,也被划成了公地。」
邵树德听完,心中还算满意。
樊村这十六户绥州移民,第一年的口粮是由官府提供的,第二年减半供给,第三年象征性给一点,第四年才会取消补贴。
比起逃荒的幽州本地人,他们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境遇却是好多了。邵树德笑着问道。
农人也笑了,说道:「再者,樊村这里也不是家家无粮,断了炊的还是少。咱们这十六户都上过阵——"
说到这里,农人从马车底下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夏鲁奇不动声色地站到他和邵树德中间。
「咱们有弓、有刀、有枪,还怕那些燕胡?「农人似乎信心十足,根本不怕别人抢到头上来,甚至还有点期待。
萧蘧在一旁咳嗽了两声。
农人瞬间清醒过来,觉得之前的动作太过火了,语气也嚣张了一点,立刻把刀藏到了马车下面,脸色尴尬。
哈哈!邵树德笑个不停,这帮夯货,目中无人,性子桀骜,但这样不是很好么?
老实巴交的人来幽州,他还不太放心呢。就得这类上过阵的土团乡夫,才能在民气悍烈的燕地生存下去。
邵树德打趣道。
「官人,折四郎家三代制甲,手艺精湛....."农人嗫嚅道。
邵树德看了看农人,见他膀大腰圆,显然从小家境尚可,没怎么饿过,身体素质还是过得去,便道:
说话间,两名军士一起捧了副铁甲过来。邵树德笑道。
农人傻了,愣在当场,半晌后终于反应了过来,凑上前爱不释手地左抚右摸,颤声道:
邵树德双手倒背,笑而不语。
储慎平察言观色,知道圣人心中喜悦,于是又拿了一匹绢过来,道:邵树德顿时觉得这个舅子确实不错,能带兵打仗,会察言观色,关键还足够忠心。储家的利益,也已经与他深度绑定了,储慎平可以重用。
农人接过绢帛,几以为在梦中,下意识扭头看向西边。龙泉县老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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