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祭祀有统一的政策，天地名川大山鬼神都有专门的祭祀时间，牲牛犊牢具币各异祭祀物品由祠官祭奉，皇帝经过时也祭，郡县远方神祠者，民各自奉祠，不领于天子之祝官。

  而在咸阳的祭祀自然由朝廷管辖，以雍四最为尊贵，环绕雍四还有二十八宿等一百多处，攸安在听到太祝来讲解时晕头转向，难怪能吵吵如此之久，光是祭祀的名头都如此讲究，一步步操持下来，不是普通人能顾全得了的繁琐。

  以后再也不说太祝这些主持祭祀的官员混日子，这日子还真不好混，稍不留神哪个环节就容易遗漏出错，在古代将祭祀看作重中之重，若是出错全部都得被追究责任，不死都得脱层皮，太考验人的细致和耐心。

  此次祭祀，攸安自我感觉比当初上朝还要繁琐，她这边因为挂着神使的名头不需要全部遵守，都已经晕头转向，还是摸不清楚整个流程，最后太祝也没辙，只能到时候直接一步步都派人提醒，只要不是在祭祀时做出出格之举，也没人抓她的小辫子。

  攸安摊在躺椅上，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咸鱼被折腾累了的气息，动都不想动弹。

  衣上前轻轻从她的手腕处开始捏动，从她的手腕处慢慢的感受到轻轻的酸痛，并不叫人不舒服，反而有一种酸爽的舒服。

  “衣，我没你可怎么办啊？”

  衣慢悠悠的给她按摩，手移到她的肩膀和脖颈处，手腕微微加重力道，“神使对谁都如此好说话，惯会哄人。”

  在她这里待的时间长了，衣也渐渐放松许久，若是换做一开始，这些话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攸安侧翻了下身体，“嘴巴长了就是要说好听的话，不会说的话还不如闭嘴。对了，衣你能打赢王离吗？”

  衣习惯前后说话跨度大，半分不意外，“若是战场，小侯爷碾压我。”

  “扑哧”

  攸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若是平常交手，她打王离不在话下。

  “神使可莫要用奴刺激小侯爷。”

  攸安应了，若是她自己能打得过王离，平日里自然不惧损他，但换成衣，王离现在瞧着不是那么小气，但谁知道说着说着较真了呢？

  十月初一，岁首祭祀。

  祭祀现场庄严肃穆，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人发出，全部肃穆以待。

  陈设完毕，献官、执事行四拜礼，奏乐迎神四拜，拜兴拜兴拜兴拜兴。

  前面的流程攸安瞧着都眼花缭乱，明明就是很简单的动作，偏偏每一项的顺序都不能错乱，底下人表情严肃，空旷的场地只能听到乐声和起舞声。

  攸安脑子完全没弄清楚这一切，但又清醒得很，跟着太祝一步步进行，她站在嬴政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躯一步步迈上祭台，老天爷很给面子，本来转凉阴沉的天露出久违的阳光，洒落在玄黑色的衣袍上，还能隐隐瞧出上面隐藏的金丝线条。

  她还有心思在那想：老祖宗还挺爱俏。

  “神使”

  攸安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本来的背影转身，老祖宗在看她。

  攸安心虚的想，难道老祖宗发现她走神了？

  嬴政转过身，攸安还感觉他身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神使来到大秦，乃是大秦之福，与朕一块登上祭台吧。”

  旁边的太祝万万没想到临到这里，任性的陛下居然还给他出幺蛾子。

  攸安愣住一下，转而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并立而行。

  奠玉帛、进俎、初献、读祝文……

  攸安和嬴政什么都不用做，顶多是给神灵进俎，每个礼节都有奏乐，还有文武武士献舞。

  她站在那便是所有人的焦点，嬴政还需要给先祖汇报汇报，她却是没有这个需要。

  嬴政站在那端穆肃立，瞧着历代先祖，心中想的和大家想的并不同，他自认为毫无虚心的站在这，历代祖先也只会欣慰，只不过想着现在还未曾完全稳定的大秦，嬴政难得想了想需要保佑的事。

  希望神使拿出来的神种能够在大秦的土地上开花结果；

  希望扶苏他们能够长进一些；

  希望神使……永远眷顾大秦。

  攸安很想问一问嬴政都在那祈祷了些什么，但转瞬就没了心思，大秦现在虽说没有人祭，可牲畜祭祀还是要有。

  叫她意外的是，差不多送完神，大秦一群君臣半分没有顾忌，都开始准备吃“自助餐”。

  之前祭祀的牲畜食物全部拿下来瓜分赐福，在他们的概念里，被先祖和神灵品尝过的食物，对身体更好。

  攸安拿着嬴政递过来的最为细嫩的羊肉，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说他们封建还是开放，想得倒是挺开啊。

  不过，这嫩羊肉味道确实不错。

  这边祭祀结束，咸阳的黔首们算是热闹起来，一个个早就排队在仿六国宫室外面，哪怕是一些家境不错的，也没机会看看皇宫长什么样，居然有这个机会，谁知道之后陛下会不会改变主意，全部都带好贴身验在那等着，长队排起来半分没有不耐烦，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脸上没有多余的阴霾。

  攸安观察着四周，王离跟在他大父身后穿梭在武将群中，扶苏带着一群公子们和宗亲们打招呼，王绾无事一身轻，和身边好友应该没在谈论朝政，李斯春风得意……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有内容，不过，起码这一刻表面算得上其乐融融。

  祭祀折腾下来攸安明明什么都没做，但偏偏只感觉浑身都累，她还有时间休息，可对于大秦的官员们可没有休假一说，第二日依旧上朝。

  况且，之前的分封和郡县之争落下帷幕，王绾要辞官的消息未曾隐瞒，李斯怀揣着激动，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等待着尘埃落定。

  可哪曾想，稳操胜券也会有马失前蹄的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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