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八章 有人可言(欠2)
吾家阿囡正文卷第一百八八章有人可言李小囡赶到别业那座码头时,顾砚正坐在弯进去的一角平台上,挥着杆子钓鱼。
看到李小囡,顾砚微微直身,指了指旁边一把椅子,示意李小囡坐。
李小囡坐下,低头看了眼顾砚椅子旁边的一只靛蓝布包袱,欠身往前,仔细打量顾砚。
“看什么。”顾砚甩出鱼钩,声调平平的问了句。
“你心情不大好?”李小囡看着神情平和的顾砚。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可他身上散发的这份感觉不对,很不对!
“嗯。”顾砚干脆之极的嗯了一声。
顾砚的干脆,让李小囡有些意外,顿了顿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顾砚拎起鱼钩又甩了出去,没答话。
李小囡侧头看着他,片刻,往后靠在椅背上,也不说话了。
“会钓鱼吗?”顾砚问了句。
“不会,不喜欢钓鱼。”
“为什么?”顾砚再次拉起鱼钩,再甩了出去。
“你也不喜欢钓鱼吧。”李小囡看着鱼钩飞出湖面,再扑通扎进湖水里。
顾砚没说话,拉起鱼钩,又甩出去。
李小囡微微蹙眉看着顾砚。
他心情非常不好。
“听说过临海何家吗?”顾砚突然问了句。
“嗯。”李小囡肯定的嗯了一声。
“见过何家父子吗?”顾砚接着问道。
“三阿姐出嫁的时候,何家大爷去过一趟李家集。”李小囡看着顾砚。
“何家是睿亲王府门下之人,临海何家在临海镇的货栈物业,都是睿亲王府的产业。”顾砚架起钓杆,往后靠在椅背上。
李小囡看着顾砚,等他往下说。
“我曾经纳闷过,为什么明明是睿亲王府的产业,却叫何家老号。”顾砚的话顿住。
“王府的产业,却用别的姓冠之什么老号的,只有一个何记老号吗?”李小囡问了句。
“还有两家。”顾砚转头看向李小囡,一丝笑意还没完全展现出来,就消失了,沉默片刻,顾砚苦笑道:“这三家……”
顾砚的话顿住,又陷入沉默。
李小囡回头看了眼背后的王府别业。
何家老号出什么事儿了?还是,临海镇出什么事儿了?
“睿亲王府的祠堂里,挂着一对一对的祖先画像,只有高祖和高祖母的画像,只有高祖一个人,高祖母那一张是空白。”
顾砚顿住,垂下眼帘。
高祖母那一张不是完全的空白,画像上画了一面旗,旗上一个巨大的桑字,迎着风,烈烈招展。
“高祖母是个奇人,杭城别业和平江别业,都是高祖母留下的产业,何家老号和另外两家产业,也是高祖母留下的,临海镇也是在高祖母手里建起来的。”顾砚声音低缓。
李小囡听的眉毛高抬。
“我一直觉得,何家和王府很疏离。”沉默片刻,顾砚慢吞吞道。
“何记老号出什么事了?”李小囡问道。
“包袱里有几本帐,你看看。”顾砚垂眼看着椅子旁的靛蓝布包袱。
李小囡弯腰拿起布包袱,解开,拿了本帐,翻开看了一会儿,愕然看向顾砚。
“何承泽给我的,那位何大爷的父亲,何记老号当家人。”顾砚脸色微冷。
“丝绸海税照实征收的话,只怕跟你祖父当年改织坊税制没什么分别。”李小囡又翻了几页,叹了口气。
照这本帐上的记载看,丝绸行截留的那一半海税,至少一半的流向都用在了江南地方,虽然他们的用意并不在民生而在政绩。
顾砚神情晦暗,好一会儿,低低嗯了一声。
“你今天在临海镇?”李小囡合上帐册。
“嗯,今天收网。”顾砚看了眼那几本陈旧帐册,“何承泽说,是掀开了幕布。”
“嗯,看这账册,确实是麻烦刚刚开始。”李小囡叹了口气。
顾砚抬脚将钓杆踢进了湖水里。
“晚晴说,你打仗很厉害?”李小囡思忖片刻,开口道。
顾砚看了眼李小囡,没说话。
“打仗的时候,什么时候最可怕?”李小囡问了句。
顾砚没理她。
“我问你呢,你打仗的时候,最害怕什么样的状况?”李小囡拿了本账册,在顾砚肩膀上拍了下。
“你还懂打仗的事儿?”顾砚伸手拍开那本账册。
“纸上谈兵还是可以的。”李小囡不客气道。
顾砚斜了李小囡一眼,没说话。
“我觉得吧,最可怕的状况,是你知道肯定有敌人,敌人肯定很强大,可你不知道敌人在哪儿,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有多少人,装备如何,也不知道他们打仗是什么套路,你四周全是敌人,可你对他们一无所知。”李小囡只好自问自答。
顾砚转头斜瞥着李小囡。
“现在你清清楚楚知道敌人在哪儿,长什么样,有多少人,有多少马匹刀枪粮草你全知道,接下来就一场一场的打呗,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李小囡拍着那几本账册。
“你倒是挺会劝人。”顾砚哼了一声。
“牛先生没事儿吧?”李小囡问了句。
“嗯,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别业休养了。”
“这个要拿给太子看吗?”李小囡拍了拍账册。
“你说呢?”顾砚斜着李小囡。
“不知道,我不知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儿。”李小囡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不给他看,跟他说说就行了,再怎么,他是君。”顾砚一声长叹。
“我觉得他以后真的会头上长出角来。”李小囡抬手在头上比划了下。
“君上要是和寻常人一样,那必定是昏聩之主。”顾砚伸手从李小囡腿上拿过包袱,系起来放到地上。
“原本以为这趟收网,可以收拢一笔军费。”顾砚再叹气。
“能收点儿银子,不过你最好留着,肯定会有好多麻烦。”李小囡跟着叹气。
好一会儿,顾砚低低嗯了一声。
“好难过啊!”李小囡往后靠在椅背上,一声长叹。
“你难过什么?”顾砚有几分无语。
“替你难过。”
“多谢了,我没难过。”顾砚用脚踢了踢那只布包袱,“就像你说的,既然清清楚楚知道了,余下的不过就是一场一场打下去。”
他确实很难过,不是因为这趟收网、这只包袱,而是因为他死过一回,他以为这一回一切尽在掌握中,可现在他才知道,他不过刚刚知道他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像何承泽说的,他只是拉开了幕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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