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满肚子怨气，本来是让刘盈来做豆腐的，谁想到自己成了倒霉的驴。拉着沉重的石磨，一圈又一圈，年轻时候都没干过这活儿，现在当了皇帝，反而成了驴。

    “竖子，你过来替换乃公！”

    刘盈翻了翻眼皮，“阿父，您这才干了多大一会儿，再说了，又是大父让你弄的，大汉天子，为父拉磨，正是您老人家的一片孝心啊！等往后编孝经的时候，我把这段写上，让您老人家成为至孝之人。”

    “这也不错。”

    刘邦笑嘻嘻道：“那按照你的道理，大汉储君，替大父、阿父拉磨，不也是一桩美谈吗！”

    刘盈只觉得一枚回旋镖，朝着他打了过来。

    不行，绝对不能吃亏。

    “阿父啊，你说这个豆腐，能有多大的用处？”

    刘邦哼道：“朕还没吃过，只是听说太上皇牙口不好，也能吃下去，好不好吃，还要今天试试。”

    刘盈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阿父，我跟你说，这个豆腐能助我大汉，灭掉匈奴，你信不信？”

    “信？信伱有鬼！”刘邦呵斥道：“赶快滚过来干活儿，别想哄骗朕！”

    “阿父，我真没有骗你，种过豆子的田地，能增加肥力。不必轮耕，就可以种粮食……只要这事弄成了，北地郡、上郡、三晋之地，都能多产许多粮食。”

    “什么！”

    刘邦怔了下，“竖子，你没有撒谎？”

    “怎么会？阿父有所不知，我自从弄出了曲辕犁，认识了不少老农，还结识了农家的传人……他们跟我讲，豆子的根，会长出一个個瘤子，种过豆子的田，会增加肥力。如果一垄种豆子，一垄种粮食，第二年换过来之后，就可以不必休耕了。”

    别的事情刘邦还不会在意，但是关系到粮食，他就没法淡定了。

    “竖子，你赶快说！”

    刘盈看着刘邦，笑道：“您先拉磨，咱们一边拉磨，一边聊。”

    刘邦眨了眨眼睛，“行，你说吧！”

    刘盈从容不迫，讲起了种豆的妙处……他没有说什么根瘤啊、固氮啊，讲了刘邦也不懂，只说可以增加肥力。

    毕竟如今的大汉，虽说已经摆脱了刀耕火种，也有堆肥，但仅靠着人畜的努力，实在是不够用。

    还有大面积的田地，因为缺少水肥，不得不进行轮耕。

    秦国能一统天下，跟秦国重视水利工程很有关系。

    一个都江堰、一个郑国渠，让秦国坐拥两大粮食基地，几十万人出动，几乎没有缺过粮食，后勤能力强得离谱。

    大汉全盘承袭秦制，如果再能用套种的方式，解决田地肥力的问题，农业产量还能暴涨一大截。

    “阿父，豆子还有个妙处，就是可以炒熟，榨油，然后剩下的豆粕充当战马的饲料。”

    “养马？”

    “对！”刘盈道：“大汉要和匈奴斗，最紧要的东西，就是战马……有了足够的马匹，才有足够的骑兵，有了骑兵，才能追上匈奴！晋阳一战，已经看得出来，如果面对面硬拼，匈奴根本不行。咱们有铠甲，有弓弩，有利刃，全都胜过匈奴。唯独咱们没有足够的马匹，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而且一旦深入草原，追不上，又逃不掉，反而会落入下风，甚至被匈奴趁虚偷袭，一败涂地。”

    刘邦眉头挑动，论起打仗，他比刘盈强多了。

    而且这事情他在心里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竖子，真如你所说？”

    “阿父要是不信，可以去上林苑瞧瞧。我已经让他们验证了……再有，豆子对人也有莫大好处。”

    刘邦兴趣盎然，“你说说看。”

    此时浓稠的乳白色生豆浆已经装满了一个木桶……刘盈要去拿，却是吕雉过来，笑着将沉重的木桶提起。

    “你们只管拉磨，剩下的活儿我来。”

    吕雉贵为皇后，却也是干活的好手，她提着木桶，倒入细布之中过滤，滤出渣滓……生豆浆倒入锅里，就可以开始煮了。

    在另一边，刘盈还在跟刘邦高谈阔论……人是需要多种食物，满足营养需求的。

    对于老百姓来说，最基本的就是粮食和蔬菜。

    但是光有这两样还不够，人还需要蛋白质，需要油脂。

    哪怕到了后世，那些主张素食的人，也要吃豆制品，吃坚果，来补充营养，不然的话，就会出问题。

    对于大汉的百姓来说，蛋白质和油脂的来源更加困难，只能靠着饲养家禽，或者进山狩猎获得。

    刘盈曾经得到一卷竹简，上面记载着周王室的饮食……刘盈还以为有什么山珍海味，绝顶珍馐。

    结果翻开一看，里面居然有狼油烤狗肝这种奇葩的玩意。

    抓住了狼，还要用来炼油，足见古人对油脂的疯狂。

    没法子，肚子里没油水，还成天重体力劳作，那是要人命的。

    如果这个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就需要更大的耕地，需要保留足够的山林，一句话，就是人口承载能力上不去。

    毕竟一旦人多了，就会因为营养缺乏，体质虚弱，即便饿不死，也会因为一场瘟疫，轻松带走。

    可一旦多种豆子，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豆子带来的肥力，能多产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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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豆子可以榨油，剩下的豆粕能喂养牲口。

    有了牲口，就可以耕种更多的土地，还能产生更多的粪便，肥更多的田。

    豆子可以做成豆浆，豆腐，能提供宝贵的植物蛋白，一样能补充人体需要。

    相比之下，那些没有广泛种植豆类的地方，他们就只能靠着牛羊牲畜，填补蛋白质和油脂的缺口，而养殖牛羊，需要的土地数倍于种豆，所以同样的土地，他们承载的人口上限非常低。

    这也是几千年的农耕时代，中原这一块，人口最密集，产出最丰富，市场最庞大，文明最繁荣的奥秘所在。

    一句话，想要繁荣吗？

    那就种豆子吧！

    “阿父请想，在北地、上郡，还有三晋之地，种下千万亩豆子，养二十万匹战马，繁衍三百万人丁，练出十万骑兵……到了那时候，对付匈奴，还不是易如反掌？”

    刘邦只觉得心怦怦乱跳，上次这么激动，还是跟这个竖子一起返乡呢！

    “这真是那些农家子弟提出来的建议？”刘邦惊讶道。

    刘盈傲然道：“也不光是他们，我也有功劳啊！”

    刘邦白了他一眼，“你这个竖子，就不要窃取人家的功劳了，回头朕要重赏他们，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好了。”

    感慨之间，一扭头，豆子都给磨完了。

    刘邦气得翻白眼，又便宜这个竖子了。

    此刻吕雉已经将生豆浆过滤好，铁锅里热气滚滚。

    豆浆熬熟，点入卤水，片刻之后，就开始凝结。

    吕雉也是眼前一亮，她亲手舀出，放入旁边的容器，用白布裹好，以石板压实。

    一刻钟过去，再打开一看，竟然已经变成了四四方方，洁白嫩滑的豆腐。

    “成了！当真成了！”

    吕雉笑看刘邦，脸上满是惊喜，刘邦也凑了过来，黄色的豆子，竟然变成了白色的豆腐。

    “竖子，你真行啊！”

    刘盈笑呵呵道：“阿父，豆腐不光好看，还好吃呢！”

    “好，好啊，阿父现在就要吃，快给我准备。”

    刘盈笑着答应。

    轮到展示手艺的时候了。

    炖豆腐、熬豆腐、炒豆腐、凉拌豆腐……

    刘盈竟然折腾了一桌豆腐宴。

    “大父，阿父、阿母……都来尝尝吧。”

    说话之间，刘盈又把刘如意和刘恒叫了过来。

    两个小崽子瞪大了眼珠子，看得目瞪口呆。

    老太公看在眼里，笑着夹起一块，塞进了刘如意嘴里，又夹起一块，塞给了刘恒。

    “好吃，当真好吃！”刘如意拼命点头。

    刘恒吃了口，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好吃。”

    这时候刘邦都忍不住了，主动夹了一块，顿时也是眼前一亮。

    “滑嫩细腻，鲜香可口，胜过美人肌肤啊！”

    吕雉瞪了他一眼，“皇子都在，瞎说什么！”

    刘邦呵呵一笑，转头对刘太公道：“阿父，难怪你喜欢吃，这确实不错啊！”

    刘太公脸上含笑，“你可知道，为什么让你去拉磨吗？”

    刘邦怔了怔，笑道：“是孩儿太过顽劣，年轻时候没干过这活儿。”

    刘太公叹道：“你如今打下了偌大的基业，可从阿父本心来讲，还是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老太公感慨道：“我一把年纪，不懂大道理。我就想着，若是家家户户，都能这样，谁当皇帝不是当！你说是不是？”

    刘邦一怔，感慨道：“孩儿明白，家家温饱，人人富足，天下大治，便是如此了。”

    老太公含笑点头，“忙活着这么久，赶快吃吧。”

    一顿豆腐宴吃完，刘邦是赞不绝口。

    “盈啊，你这个竖子真是有点本事，这个豆腐好吃不贵，在宫里做的，在民间也做的。阿父准备降旨，推广此物，以造福百姓，你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我都说了，这是要用来对付匈奴的利器，哪能敝帚自珍啊！”

    “那就好，那就好！”

    老流氓突然凑到近前，贼兮兮道：“阿父把这个豆腐，叫做汉皇豆腐，你不会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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