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是个三十出头，无论是穿着还是言谈举止都比较古板的女人，带着一副黑色框架的眼镜，有着齐耳短发。

　　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严肃，不好相处。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各自骑着自己的自行车。

　　夏沫在后，李宣在前。

　　十几分钟的路程，来到医院后，李宣瞥了夏沫一眼，面上没有表情，“医院人多眼杂，小偷很多，把自行车锁上。”

　　对于夏沫这个半吊子，还是个年轻的女娃娃，李宣对她的能力抱着怀疑的态度。

　　也不知道主编为什么派她来。

　　千万别给自己惹麻烦才好。

　　进入医院，李宣边走边交代，“等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乱碰东西，那都是先进的医疗设备，弄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话说的有点难听，可就是这个理。

　　夏沫一点都不生气，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李宣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丫头脑袋有问题，社里别的人跟她搭配工作，听了她的话，都垂头丧气，情绪都不太好，而夏沫却笑得这么开心。

　　医院的装修比较复古，昏黄的灯泡里全都是灰，偶尔几个灯泡不停的闪动。

　　走廊里，几个长凳子摆在那。

　　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哭泣哀嚎声源源不断地传来，隐约伴随着争吵声。

　　“什么！要动手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做手术要开膛破肚，不行，我不愿意。”

　　医生：“不动手术，病人就活不了，你再好好想想。”

　　那人听了，语气不太好，“做手术要多少钱？”

　　“大概一百多，后续治疗……”

　　医生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这么贵！”

　　“你们抢钱啊！不治了，我把我爹拉回家。”

　　那老汉一听，大骂他不是人，有钱不给老子治病，要遭天打雷劈！

　　围观的人纷纷指责男人，觉得他有些冷血无情。

　　男人气了，“年轻的时候，你整天喝酒，喝完酒就揍我娘和我，我娘为了保护我，被你活生生的打死了，这些年你死不悔改，到处说我不孝，把好好的家弄的鸡犬不宁，让我怀孕的媳妇大冬天给你抓鱼下酒，流产了！她差点大出血死了。”

　　“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能称作为父亲，我能给你吃喝已经够不错了，一百块钱不是小数目，之后还要花钱，我在煤场上班，一个月才攒多少钱，掏干家底才能让你做好手术，可钱没了，我儿子娶媳妇咋办？你还要不要我们活了。”

　　老汉：“钱没了可再挣，钱重要还是你老子的命重要？”

　　男人：“钱重要。”

　　老汉：……。

　　男人不由分说，拖着老汉就离开。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以前造的孽，以后迟早要还。

　　众人纷纷羞愧，有些理解男人的做法。

　　换做他们是男人，估计做不了好吃好喝养着老汉，会直接把他赶出去。

　　夏沫：……。

　　医院就是人性的照妖镜，把人最真实的一面露出来。

　　老汉有这个结果，活该！

　　是她咎由自取。

　　李宣见此情形，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见怪不怪了。

　　她儿子才六岁，患有鼻炎，她三天两头往医院跑，久而久之，就对这类场景免疫了。

　　准备上楼，在楼梯拐角处，夏沫脚刚踏在台阶上，就听不远处手术室打开。

　　护士抱着婴儿走出来，“恭喜，母女平安。”

　　一个老婆子尖叫，“是个赔钱货！”

　　砸了一下手，有些怀疑人生，“那肚子一看就是个男孩，怎么可能是女孩呢！”

　　抬头望向护士，“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抱错，这就是你的孙女。”护士叹了口气，又是个重男轻女的奶奶。

　　把孩子给老婆子。

　　老婆子嫌弃的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女婴，摆手，“拿开，别放在我面前，碍眼。”

　　一旁老实巴交的男人连忙迎上去，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在怀里，欣喜的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

　　他有孩子了。

　　瞧着自家儿子笑得合不拢嘴，老婆子瘪了瘪嘴，“一个丫头片子有啥好稀罕的。”

　　不耐烦的看了一眼推出来的儿媳妇，满脸刻薄，嘲讽地开口，“伺候你这么久，吃了我三只鸡，十一个鸡蛋，外加一斤多的白面，你就跟我生了个丫头片子，白瞎了这么多粮食。”

　　“两个赔钱货！”

　　“下次不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让大山跟你离婚！”

　　刚生产，英子很虚弱，听到婆婆的话，心如刀割，很想说她生的不是赔钱货，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了声音。

　　两行眼泪滑落。

　　“哟，说你两句还哭了，生了个丫头片子你还有理了？”老婆子吊三眼一瞪，撇了撇嘴。

　　真上不了台面。

　　大山看不下去了，叫了老婆子一声，“娘。”

　　示意她别说了。

　　“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你眼里就只有你媳妇，估计都忘记你娘了。”老婆子翻了个白眼。

　　白眼狼！

　　不向着你老娘，向着一个外人。

　　真是个缺心眼的，再这样下去，英子岂不是要趴在他头上。

　　大山还算嘴甜，“在我心里，娘你是无可替代的。”

　　老婆子听了，满意的笑了笑，递给英子一个挑衅的眼神，“算你还有良心。”

　　心里开心许多，也不唠叨了。

　　大山对英子眨了眨眼，无声的说：媳妇，辛苦了。

　　英子苍白的嘴唇微微上扬。

　　看到这里，夏沫感慨的叹了口气，有个重男轻女、不讲理的婆婆，日子真心不好过，不过有个明白事理，向着你的丈夫，日子还算过的过去。

　　李宣见夏沫看的认真，催促一句，“走了。”

　　“哦，好。”夏沫愣了一下，屁颠的跟上。

　　想到夏沫天真烂漫的性格，以及招蜂引蝶的容貌，李宣幽幽地说道：“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清楚，千万别被男人的花言巧语哄骗，男人没有几个好东西，一般都是看脸下碟，像你这样的姑娘就是他们的目标。”

　　“嫁人家庭也重要，千万不要找有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家庭，小姑子很多，没有主见的男人，不然下场会很惨。”

　　“年纪小，心思单纯很容易被骗，还是心思成熟点再结婚。”

　　夏沫似笑非笑的点头，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点头如捣蒜，“嗯，我二十多岁以后在结婚。”

　　话音刚落，拐角处就走出一个人，他听了这话脸色铁青，散发着冷气。

　　夏沫抬头，吓的一激灵。

　　他怎么在这？

　　对了，这是医院，他是县医院的医生，在医院很正常，不在才不正常。

　　瞧他冷着脸，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不开心。”

　　夏沫忍不住心虚，他该不会把刚才的话全听见了吧。

　　干笑两声，挥手跟他打了个招呼，“真巧。”

　　“确实很巧。”宋云起近乎咬牙切齿。

　　小丫头想二十多岁结婚，这么久，他等不了。

　　如果不是她还是未成年，他恨不得立刻结婚，才安心。

　　老男人心急，夏沫撇过头，不去看他。

　　眼前的少年矜贵冷峻，浑身散发着清冷的气息，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白大褂穿在他身上，莫名的贴合。

　　身上带着消毒水的味道。

　　他是医生！

　　李宣有些惊讶，少年看上去才十八岁，这么年轻的医生她第一次见。

　　看了一眼夏沫，“你俩认识？”

　　夏沫：“邻居哥哥。”

　　宋云起：“我是她对象。”

　　两个人异口同声。

　　李宣：……。

　　宋云起黑眸凝视着夏沫，“得到之后，就抛弃？”

　　夏沫：“？？？”

　　一脸惊恐，连忙看向李宣，“你别听他瞎说，我才没把他怎么样！”

　　李宣万年不变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拳头抵在嘴上，轻咳几声，“不用跟我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

　　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跟以前不一样喽。

　　低头看了一下手表，“不早了，咱们先去办正事吧，回头你们再聊。”

　　夏沫：……。

　　狠狠的瞪了宋云起一眼，都怪你！

　　接着就跟着李宣离开。

　　真像一只炸毛的小野猫，宋云起注视着夏沫离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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