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季臣的脸沉得可以滴出水来，徐景同倒是舒坦了。

这一晚上，先是和人谈生意的不顺，和维森说了一堆有的没的的郁闷，还有被顾季臣关在外边二十多分钟进不来的烦躁，在看见顾季臣这如丧考妣的脸色时，全都消散不见了。

他甚至还高高兴兴的，去一边的展柜上选起酒来了。

顾季臣锋锐的薄唇紧绷成了一条直线，右手紧握成拳，才克制住那种用酒瓶子敲烂徐景同脑袋的冲动。

徐景同挑了个好看的瓶子，转过头问姜茉：“我们喝这个怎么样？”

姜茉还没说话，顾季臣便冷冷开口：“她不方便喝酒。”

姜茉看了过来。

顾季臣的语调依然生硬，却还是缓和了几分，解释说：“你的衣服是阿姨帮你换的。”

该解释还是要解释的，总不能让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一崩再崩。

“噢，我猜到了。”姜茉说。

顾季臣又不是这种会伺候别人的人。

姜茉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睡袍，还是有些尴尬。毕竟穿男人的衣服让她挺不自在的，尤其还是这种贴身的。刚才只顾着说话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安静下来，就哪哪儿都不对劲。

好在厨房里的美味佳肴被端了出来，杯碟碗盏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出的清脆响声，消弭了这一方安静的凝滞。

“少爷，衣服买回来了。”外边有人说。

顾季臣点头，看向姜茉：“去换吧。”

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姜茉接过袋子道了声谢，急忙去了。

袋子里边准备的衣物很齐全，连内衣都有。估计买衣服的人是根据她的外观身材买的，胸衣码数小了，有点紧，勒得慌。

不过姜茉还是勉强套上了，反正一会儿就能回家换了，总比一直套着顾季臣的睡袍晃荡强。

换好后，她将那件黑色睡袍塞进袋子里，拎了出去。

顾季臣已经拿起了筷子，却还没动。徐景同开了瓶酒，倒了两杯，给他和顾季臣。

“衣服是多少钱，我给您。”姜茉对顾季臣说。

顾季臣刚想说不用，但是看她这一副铁定要明算账的表情，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朝着买衣服的人点了点头，那位阿姨将小票递了过来。

姜茉看了一眼，又问：“还有这件睡袍，一起算上。”

“这个不需要，没几个钱。”顾季臣说，“你放那儿就行，一会会有人收拾。”

“别别别，账还是要算清楚的。”徐景同说，“不然弄得像我们占你便宜似的，不合适。”

这个“我们”，自然而然地将姜茉和他划在了同一阵营，且和他是对立面，顿时让顾季臣觉得愈发不爽了。

徐景同将小票从姜茉手里扯了过来，看也不看就塞进口袋里，夹了一块儿鲜嫩的贝肉给她：“赶紧吃饭，账我替你还。”

姜茉没再说话，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

餐桌上的饭菜很丰盛，而且有好几道都是益气补血的，明显是给她做的。

味道都很好，姜茉不知不觉吃了很多。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徐景同和顾季臣教养良好，就连吃饭的时候，筷子勺子都不会和碗碟碰撞，简直是毫无声息。

房间内的其它用人，整理厨房的、收拾客厅的、打扫入户花园的等等等等，都安静无比，就好像这偌大的别墅里没人似的。

这样的安静反而让姜茉放松了下来，她生怕顾季臣和徐景同又像刚才在外边那样，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听着烦。

但是，怕什么来什么。

在徐景同将姜茉面前的碟子堆成小山的时候，顾季臣终于忍不住开口：“别夹了，没看到她已经吃不下了吗？”

徐景同扫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顾季臣冷笑。他当然知道，从她拿起筷子的那一刻，他就在盯着她，她明显已经吃够了，却碍于徐景同一直给她夹东西，不好意思停下来。

“但凡你对她有点关心，你也不至于看不出来。”顾季臣冷冰冰地刺他。

刚才她不舒服的时候没见到你人，现在连陪人吃顿饭都吃不好，真是没用。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徐景同这么没用。

徐景同放下筷子，往后边椅子里一靠：“关心？你和我说关心？搞得好像你多体贴人似的。”

“比你强一点。”

“是吗？”徐景同乐了，“你要真体贴，会让她东西丢了？你要是真关心她，会不知道BM原本选择的品牌挚友是她？拜您所赐啊顾四少，我们茉茉的商务又没了，她又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顾季臣额头青筋一跳。

该死，徐景同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提这件事。

这是他最怕的。

他立刻看向姜茉，却见她不紧不慢地喝着一杯蜂蜜水，对于徐景同口中的“风口浪尖”恍若未闻。

“啪”的一声，徐景同将自己的手机扔在了餐桌上。桌面光洁如冰，他的手机直接滑到了顾季臣跟前。

屏幕亮着，上边显示的是今晚的一条热搜：#BM品牌挚友程怡#

这条热搜下阅读量最高的一条资讯，还带了姜茉的大名。这位博主称，知情人士透露，BM本来选定的人是姜茉，因为某些原因，最后换了程怡。

下边已经有了八千多条评论，还在涨。

点赞数最高的几条评论对姜茉相当不友好。

1L：笑死了，姜姐商务又没保住。建议以后改名吧，就叫姜掉掉，什么都掉。

2L：再见了，粉不起了，上次嘉颜的代言没了就差点创死我，这次真的受不住了，保命要紧。四年老粉，到此为止/拜拜

这条评论的楼中楼有两千多条，点进去都是说脱粉。

3L：我真的会笑，程怡前阵子闹出那么大的丑闻，BM还是会选她舍姜茉，所以姜茉比程怡还要烂？

4L：我看视频了，姜茉是比程怡那啥，难怪人家不要她。

点进去全都是求视频的。

谣言就是这么起来的，而网友们也惯来都喜欢发散思维，顺着一个事情，他们就可以脑补出许多其他的莫须有的事情来。

那些充满恶意的、肮脏不堪的话，带有极度的攻击性，纷纷涌向“姜茉”这个名字，掀起了一阵舆论的高潮，让姜茉成为了许多人脑海中脑补的，不堪、卑劣、肮脏、下作、放荡的人。

她得到了许多，不属于她的符号。

其实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按照正常的流程，她应该已经和BM达成了合作，成为了他们下一季度的品牌挚友。那些脱粉的粉丝们，应该正在为她高兴，发着一条条恭喜她的博文，和她共同展望美好的未来。

那些路人们，该想的应该是，她漂亮聪明有气质，所以会被大牌选中，而不是承受那些龌龊肮脏的猜测。

本不该是这样的。

只是因为他不经意间一个决定，给她招致了这样的灾祸。

顾季臣盯着这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一时间，竟然不敢抬头去看姜茉的神情。

半晌，一只纤细素白的手伸了过来，摁灭了他面前的屏幕，将手机拿了回去。

顾季臣抬头，看向她。

她容色平静，不见喜怒。顾季臣想，她并不是不知道网上现在是什么样子，她只是习惯了，不以为意了。

她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吗？

酸涩感蔓延上来，从心头涌上，喉咙都发苦，哽得人说不出话。

却听她笑着说：“别看了，又不好看。”

她望着他的眼神里，有恳求。

在恳求他，别看了，给她留点颜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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