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淑那天费了所有的口舌来劝姜茉，让她别去拍陈天扬的《赤空》了。她怕姜茉刚刚经历这样的事情吓到，从而影响到状态。

许芝也是同样的担心。毕竟去年有一次，也是遇到意外见到了不好的事情，她吓了个够呛。

但是这一次，姜茉的反应很小。

“合同已经签了，我当然得去拍。”整理行李的时候，姜茉说，“不然顾总回来后，第一件事说不定就要追究我的责任了。”

出发的前两天，姜茉去了一趟宋立齐的诊室。

一位戴着口罩的女生刚好从诊室出来，姜茉记得自己见过她。因为她记得她马尾上的葡萄发圈。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去年，她穿着件紫色的毛衣，也戴着这个发圈。

她应该很喜欢葡萄，或者很喜欢紫色。

宋立齐问了姜茉的情况，她说：“我最近感觉其实还可以，就是晚上睡得不太好，总是惊醒。”

尤其昨天晚上，她做了个噩梦。

她梦见了顾季臣，离她很远，像是站在一片海上。她叫他的名字，他还没来得及回头，海面忽然就爆炸了，而顾季臣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那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

她从剧烈爆炸所带来的震颤中醒来，心跳快到发慌，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问了徐景同顾季臣现在有没有什么消息，徐景同说没有。

她又问徐家有没有说会不会帮顾季臣，他也说爷爷还没有回复。

所以她现在对顾季臣的情况一无所知。

“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梦？”

姜茉抿了下唇，选择了对医生的诚实：“我梦见了顾季臣，他不太好。”

宋立齐打字的手略微一顿，不过很快又继续在电脑上输入：“除了睡眠质量，还有没有其他表现？比如前几天发生的意外，你眼前会不会出现相关幻象？”

“没有。”

宋立齐点了点头，开了药的单据，让护士去拿。

“其实还有一件事情。”

“你只管说。”

“一会儿会有一个人来接我。你不认识他，他……嗯……是我老公。”

她语调缓慢，一字一顿表达得十足清晰，连听错的可能性都不给宋立齐。

“谁？”

“我老公。”姜茉绞了绞手指，“不好意思，宋医生，这些年都瞒了你，其实我已经结婚了。”

她将自己的婚姻情况，给宋立齐大概讲了一下。

故事内容不长，但是姜茉讲完后，诊疗室内沉默了良久。

“我听得出来。”宋立齐的声音沉而喑哑，便显出一种艰涩来，“你很爱他。”

“他很好，他给我提供了很多正向的价值情绪。虽然我们之前一直没有见面，但正是因为如此，对彼此的感觉才格外的强烈，我觉得这是摒弃一切外在条件的灵魂碰撞，他很契合我。”

宋立齐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她的情绪很低落，整个人无比的平静，像是一潭死水。但是现在，说到那个人的时候，她神采焕发，熠熠生辉。

是真的很喜欢才会这样。“”

他摘下眼镜，将白大褂上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让自己有些困难的呼吸通畅一些。

“所以你的困扰是？”

“我对我的婚姻好像不够单纯，我有点……嗯……我对……”姜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她觉得难以启齿。

她有道德感，有羞耻心。而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良心才一日一日地受到谴责与折磨。

宋立齐看出了她想说什么。

“你想说的事情，和阿臣有关是吗？”

姜茉咬紧唇角，点了下头。

“你在和阿臣的相处过程中，对他产生了一些情感因素，与你所谓的对婚姻的忠诚相违背了。”

姜茉真的很感谢宋立齐，他能采取一个如此委婉的说法，保全了她的颜面。要是他直接说：“你在爱着你老公的前提下，还喜欢上了顾季臣？”

她不知道自己会有多么的无地自容。

宋立齐仰头看了一眼洁白的屋顶，眼前空茫一片。和他心里现在差不多，白茫茫的。

与他是无关的。不管她心里为谁产生感情、对谁产生感情，都不是因为他。

他就只是她的医生而已。

想到顾季臣，又想到她提起她老公时的模样，宋立齐笑了一下。

只当她的医生也挺好的。

起码在她有需求的时候，一定会她来找他。

一个多小时后，姜茉收到了周嘉年的消息，他说他已经到了。

宋立齐和她一起出去，看见坐在休息区的那个背影，有些疑惑：“阿臣？”

转过头来，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认错了。

互相点头示意后，周嘉年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姜茉手中的袋子，问她饿不饿。

宋立齐回到诊室，站在窗边，没多久就看见了那两人并肩从写字楼大门走了出去。

他拿出手机，对着下边拍了一张照片。

他给顾季臣打了个电话。他有顾季臣的一个非常隐蔽的联系方式，直到的人很少，除非和他关系真的很近很好。之前他在国外，宋立齐基本都是通过这个方式和他联系的。

很快就接通了。

“阿臣，你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宋立齐问。

“没事。”顾季臣言简意赅，“她好吗？”

顾季臣知道，在发生绑架这样大的事情后，宋立齐一定会让姜茉去找他，给她做心理疏导。

听见顾季臣的处境还算不错，宋立齐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放松，自然而然地就有了打趣的意思。

“她挺好他，比之前都好，毕竟身边有人陪着。”

“徐景同是吧？”顾季臣轻轻笑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吧，徐景同是她……”

“不是徐景同，是她老公。”

那边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然后是顾季臣骤然沉下去，当然在宋立齐听来，就是极度震惊的样子：“谁？”

宋立齐很满意自己给顾季臣造成的这个冲击。

看，他顾季臣也不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起码姜茉已婚这个事实，就足够让他震惊了不是吗？

起码还有一些事情，是他先于顾季臣知道的。

扔下这个巨大的重磅消息后，宋立齐直接挂断了电话，改为了短信。

“没骗你，照片里的就是她老公，不信你自己看。”

没过两秒，顾季臣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难得见他会这么着急。

“那人是谁？”满含威压的四个字，让宋立齐有种顾季臣即将把姜茉那老公大卸八块的感觉。

“不是说了是她老公？她当着我的面儿这么叫的，并且给我讲了他们之间的故事，她很喜欢她老公。”

“她说这个男人是她老公？”宋立齐听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是啊，感情好得很呢。”

顾季臣没再说话，宋立齐想，顾季臣大概是心碎一地了。

但是毕竟是自己兄弟，宋立齐也不好打击太过，准备安抚两句说：“但是阿臣，你也别太灰心，毕竟你也不是全无机会，其实她也……”

耳边传来了巨大的爆裂声，震得他握手机的手指都有些发麻。即便隔着千万里，他脚底的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阿臣，阿臣？”

然而耳边响着的，只有急促的忙线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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