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茉急忙跑了过去，她刚刚披上还没有来得及穿好的军大衣啪嗒掉在了地上。

一群人顿时朝着那名带消息回来的救援人员涌去，姜茉连声问：“人在哪里找到的？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

“在一个山坡下边找到的，找到的时候人已经陷入昏迷，现在已经送往医院抢救了。”

即便已经设想过最坏的结果，但是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姜茉还是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我要过去。”她立刻说，“我马上就过去。”

廖冬没有亲人，也没几个朋友，她是被她认可过的朋友，她要去陪着她。

一眼看见了林盛，姜茉急忙说：“林导，我要去医院！”

“我知道。”林盛点头，“我和你一起过去。”

司机立刻过来，载着姜茉、顾愉笙和林盛前往乐城中心医院。

剧组里的工作人员出了事，林盛这个导演也有责任，让他现在再导戏他也是没有心思的。

深夜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车，司机开得很快，可是姜茉还是觉得很煎熬，恨不得飞到医院去。

林盛旁边的一位副导演见她焦急，好心安慰她说：“别太担心，应该是摔了一跤发生意外了才会掉到山坡下边去的。”

顾愉笙也急：“那她大晚上的上山干什么？”

副导演“呃”了一声：“或许是想等着看日出？现在的年轻人为了看日出，不是有很多会在晚上爬山的吗？”

顾愉笙有些被说服了：“希望如此。”

但是姜茉却知道，不是这样。

廖冬和她一样，她们都是病人，她对廖冬的很多处境会更加感同身受。别人能往好处想，她却不能，她只能往最糟糕的境地去想。

廖冬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是去看日出的？

她一个人往山里去，只能是去寻死的。

她也曾经有过这个阶段，所以她知道。

要是白天，她能陪着她就好了，要是没有去对戏就好了。但是她也知道，这不是她能改变的事情，当廖冬真的存了死志的时候，她就算二十四小时陪着她，也没用。

她当初不就是吗？在医院里，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下，她还是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

所以她觉得恐怖，她担心。

终于到了医院，姜茉直接往抢救室的方向跑。手术灯亮着，猩红刺目。顾叔珩坐在外边的长椅上，落寞寂寥。

他也和救援人员一起去找了，所以现在看起来不太体面。皮鞋上全是泥土，黑色的大衣也被灰尘镀成了灰色，长发上还挂着许多杂草。

走近了，姜茉才看见他衣服上有很多血，两只紧扣在一起的手更是血红一片。

他没了身为教授的温和气度，脸色青白，眼眶通红，似乎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姜茉不敢想他到底是见到了怎样的画面，才会有现在这副表情。那位救援人员说的“在山坡下找到了人”只是一句简单的描述，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她不知道。

但一定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得多。

姜茉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浑身几乎虚脱。

她撑着墙壁缓缓坐下，问顾叔珩：“很严重吗？”

顾叔珩眼皮一抖，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沾满血的双手，更紧地握在了一起，手背上的青筋都绽了出来。

“我联系顾季臣。”姜茉去摸手机，喃喃道，“让他帮我安排医疗救援，要是真的很严重的话，乐城这个小地方兴许派不上用场，最好还是转回北城去，北城医疗条件好。”

她手不稳，手机差点儿摔到地上。幸好顾季臣的号码被他自己设成了紧急联系人，很快就拨了出去。

他接得很快：“茉茉？”

姜茉语速飞快地将这里的事情说了一下，顾季臣立刻答应：“好，我马上安排，你别着急。”

“快点，顾季臣，一定要尽快。”她现在只能帮廖冬做这些了。

“好，你放心。”

姜茉无法放心，手术室的灯亮得越久，她的心就提得越高。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盏鲜红的灯终于灭了。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姜茉第一个跑了过去，急忙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却问：“谁是家属？”

在场的几个人，没一个人吭声。

“谁是家属？家属不在吗？”医生又问。

走廊里死一般地沉寂。

医生身后，手术室的大门又已经关上，廖冬却没有被推出来。

姜茉恍惚了一瞬，她听见了自己冰冷、生硬的声音：“她没有家属。”

对，她没有家属，她早就是个被抛弃的人了。

医生察觉到了什么，这才叹了口气，说：“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病人失血过多，我们没能抢救回来。”

这个声音如此的不真切，让人觉得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但是姜茉又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不是玩笑。

廖冬，还是寂寥地死在了这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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