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学堂的许毅原本按照惯例是要晚些时候回家的，但是才到胡老爷子的小破屋，就听他说。

　　“回家去看看，听说你家进贼了。”

　　许毅一愣，随即往外面跑去，“我明天再来。”

　　胡老爷子从竹椅上坐起身来，骂骂咧咧的，“这臭小子，门也不知道关紧。”

　　那门一晃晃的，就是没有合紧，胡老爷子捡起地上的石子，咻咻两下，门关紧了，他人又躺下去了。

　　嗯，今日喝多了，还想着寻什么理由把那小子赶走呢，这不是，理由就送上门来了。

　　许毅一路跑回家里，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进了院子，他发现家里的气氛好奇怪。

　　“小叔，你怎么回来了？”许根书就站在堂屋中央，许毅一进来就看到他了。

　　许根书僵硬的朝着许毅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许毅满脸疑惑，“大哥，你来。”许武拉着他就往后院走。

　　家里的几个小孩都在后院呢，福满儿被许茂和许文围在中间，这二人一侧开身子，就露出福满儿红彤彤的小脸。

　　“你脸怎么了？”许毅三步并做两步走了上去，这一天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福满儿吸吸鼻子，慢吞吞的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许毅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还疼不疼。”

　　“嗯，疼。”福满儿重重的点着脑袋，在哥哥面前，她一向都是不会隐瞒的。

　　“二奶奶太过分了，晚上我要跟着爹娘去。”许文拳头都捏起来，在他看来，这种小偷要揍一顿才行。

　　许毅眼神冷冷的，“哼，真是太便宜她了。”

　　福满儿现在已经不在乎这件事情了，她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哥哥，哥哥，还有，小叔被骂了，爷爷奶奶好生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毅更加疑惑，刚刚经过堂屋的时候确实看到屋里的大人们脸色都不好看，而且，今天不是私塾放假的日子，小叔怎么回来了呢。

　　其实他今天是被抓包了。

　　许根山卖卤味的第一天，有一个跟许根书同私塾的学子谢明过来买卤味吃，想着是弟弟的同窗，许根山就给人家多装了一份，让他帮忙带给弟弟吃，并且他的那一份也不收钱。

　　没想到谢明却说，“许根书不是说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活计了，不来私塾学习了啊。”

　　当时许家人就懵了，看到他们的神色，谢明估计也想到是什么情况了，卤味都不早了，拔腿就跑，任由许根山怎么喊都不回头。

　　许根山一想有几次总是见到跟弟弟背影相似的人，当下摊子就交给刘芳和许老太，去了好几个地方，都是书铺这一类的。

　　最终在一家店里找到了许根书，他在里面给老板抄书，五文钱抄一本。

　　许根山把人带出来了，也没有骂他，只让他先回家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许家人去全部回来。

　　现在正对他三堂会审呢。

　　“这是我近些日子来抄书得来的钱。”许根书掏出来自己的钱袋子，里面已经有大半袋子了，看来他抄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老太问道。

　　“上次休沐的时候。”那几天他虽然说是出去跟同窗温习，但都是在书铺抄书，有时候书厚一点，他还要多花点时间才能回家来。

　　“快一个月的时间了。”许老头看向他，“你有一个月没去私塾了？”

　　许根书连忙摇摇头，“就是这几天没去的，前段时间我都是在私塾抄好再送到书铺去的。”

　　想来那个时候许根山看到他，就是去送书的时候吧。

　　“逆子，逆子，你简直就是一个逆子。”许老头突然拍着桌子喊道，他很少在家里大声说话，存在感也低，好像家里都是许老太在做主。

　　但是他发起火来，连许老太都怕，“根山，去拿鞭子来，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逆子。”

　　这是动手打人啊？刘芳看了一眼丈夫，小叔子都这么大了，怕是不好吧。

　　许根山没有说话，起身走了出来。

　　“爹，根书还小，要不先跟他说一说，他会改的。”徐根柱硬着头皮开口，他们兄弟三人已经好多年没被打过了，但是小时候的记忆还是很深刻。

　　许老头一般不轻易打人，一旦要动手打人了，那就意味着你做的事情大错特错，而且，他下手极重，小时候他们被打的躺在床上养伤。

　　“是啊，爹。”马红也说道，她嫁过来的时候许根书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么些年以来，真是把他当做弟弟一样看的。

　　许根书却突然跪了下来，“爹，娘，我不去私塾了，考秀才考了这么些年，我也考不上，还不如……”

　　“三弟，你闭嘴。”刘芳看公公的脸色越来越差，呵斥了许根书一声。

　　“根山，鞭子呢！”许老头站了起来，朝外面吼了一声，那模样十分吓人，本来在门口站着的许根山不得已这才拿着棍子进来了。

　　许老头从许根山手里夺过鞭子，走到许根书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再说一遍，你想不想去私塾念书？”

　　声音不大，但是许根书却感觉到了满满的压迫感，他嘴唇动了一下，没说出话来。

　　“说话！”

　　“啪。”

　　随着他吼声的是鞭子落下的声音，打在地上又粗又响，刘芳和马红被吓得一个机灵，要是那鞭子打在人身上……

　　此刻大家的眼神都落在许根书的身上，多么希望他说出来的是想去。

　　然而——

　　“爹，我不想去。”短短几个字，许根书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来一样。

　　许老头也用尽全身力气给了他一鞭子，抽得许根书直挺的脊骨弯了一下，但是他立马又跪直了身子。

　　“爹，我知道我让您，让家里人都失望了，您打我吧。”

　　他的话音刚落，鞭子又落在了他的身上，现在穿的衣服都比较轻薄，变灰的衣服上隐隐露出了一丝血迹。

　　许根书差点喊出声来，但他及时咬住了嘴唇，额头上出现了汗珠。

　　这一声不吭的样子最是让人火气大发，许老头的鞭子就没停下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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