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听着声音像念雪，我寻声望去，果然是她和夏从武。

念雪还是一头乱发，夏从武也还是满脸假胡子。

念雪撒开小短腿跑到我身边，“娘，要抱抱，要贴贴。”

我微笑着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念雪又胖了，吃了不少好东西吧？”

“哪有，爹爹吃得才多，他肚子都大了。”

我扭头看向夏从武，他含笑冲我抱了抱拳，问，“鬼将军，怎的了？不让你们进城？”

我尴尬笑道，“我娘刚从北齐过来，没有身份腰牌，守门兵士不让进，我在这等王瑞呢。”

夏从武将夏家令牌拿了出来，给守门兵士看了看，“这是我的客人，放行。”

兵士看了眼令牌，不敢阻拦，只得放行。

念雪与我一同上了马车。

夏从武见车厢里还有地方，也跟着上车。

刚一坐定，他便问，“你们可有住处，我在此地有处宅子，平日不怎么住。”

我笑道，“夏公子客气了，我们打算买一处宅子，城外还有几位将军，也可有个地方落脚。”

“我隔壁还有一处宅子，一直空置，鬼将军若有意，咱们今儿便可办过户。”夏从武笑道，“往后咱们做邻居可好？”

夏从武这般说，我亦是感觉省心，道，“成，那便麻烦夏公子了。”

“鬼将军往后可唤我从武。”

我唇角向上弯了弯，“那您也甭一口一个鬼将军，唤我玉婉便好。”

“娘，这个弟弟是你生的吗？”念雪盯着小豌豆似发现了新玩具一般。

我温柔道，“对呀，小宝儿，这个是弟弟，他叫豌豆。”

“豌豆弟弟，豌豆弟弟。”

念雪说着，吧唧吧唧两口狠狠亲在小豌豆脸上。

豌豆似乎也很喜欢这个小姐姐，凤眼眨了眨，咧开小嘴，咯咯笑出声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笑，只是，这笑容更像那个人了。

“你与他是夫妻？”夏从武看了眼豌豆又看看我。

我摇头，道，“已经不是了。”

夏从武淡淡笑了笑，不再言语。

马车停在一处大宅子门前，夏从武跳下马车，伸手接过念雪，又将我们依次扶下马车。

“就是这里，原本是我夏家的祖宅。”夏从武道，“里面有三个大院。”

“一处是祖父母的，另外两处之前是我家和二叔家住的。”

“你那便是将军多，也可再住八位。”

说着，他打开大门。

一股尘封的气息迎面扑来。

绕过石墙屏风，便是两排大树和一些花草映入眼帘，宽宽的石板路，直达一座宫殿样式的两层楼。

“这里是会客厅，楼上是藏书阁，不过现下里面都是空的。”

夏从武道，“再往前走，左边的院子是我家曾经住过的，右边是二叔家的，最里面的院子是祖父母的。”

才走没多远，我便觉得疲累，扯出个笑容，道，“从武，就到这儿吧，过户什么的，麻烦您代劳，马车上有金银，需要多少，您自取便是。”

“这个……”夏从武挠了挠头，憨笑道，“长兄说送你们了。”

“不必如此。”我拉着娘转身，“若不收金银，这宅子我们不住。”

“别介啊！”夏从武道，“那我自己去取，你们早些歇息，里面都让人打扫好了。”

我蹙了蹙眉，问，“今儿便是特意在城门口等我们的？”

“我们夏家无人不佩服鬼将军，故而，一直关注着您的动向。”夏从武正色道，“匈奴人往年也会过河来寻我们东周晦气，打不过，咱们便只能乖乖交保护费。”

“莫说北齐人，就是咱们东周人也恨透了匈奴那帮强盗。”

“实在是惭愧。”我接过孩子，又对娘道，“该多少，给多少。”

说罢，我去了左侧的院子。

长辈住的院子有些远，我这次晕倒后，一直腰痛，双膝酸软无力，估摸着比林卿卿好不了多少。

不知能活多久，更不知还能给孩子什么。

奶嬷嬷跟在我身后，瞧见我虚弱无力，想要帮忙抱孩子，被我拒绝了。

我还能抱几回？

“张嬷嬷，您先进屋打开窗户通风。”

张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朝里走，我则是缓缓迈着步子，走到院子中间的凉亭处，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小家伙一路上除了吃便是睡，现下睡得正香。

哭闹倒是没有，跟在我肚子里时一样，特别乖。

娘不多时便走了回来，见到我便有些为难道，“他只取了一百两银子，这宅子怎么着也得值三千两。”

“单是这处院子，便有六个小院儿，还不算旁的呢？”

我扯出个笑容，道，“无妨，咱们往后在东周多帮衬他们一二便是。”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对吧。”

娘点头，道，“那倒是，若非有求于人，谁会把如此大的宅子半卖半送？”

说着话，念雪竟又跑了回来，后面还跟着一脸无奈的夏从武。

“娘！”念雪撅着小嘴，脸上挂着金豆子，委屈道，“你有弟弟就不要我了。”

“没有啊。”我将豌豆地给娘，冲念雪伸出双臂，“来，小宝儿，不对，现下是大宝儿了。”

“大宝儿，给娘抱一个。”

念雪肉嘟嘟的小脸儿瞬间挂上笑容，扑到我怀里，便给我吧唧了两个湿乎乎的香香。

“我今晚儿跟娘睡，爹你回去吧。”

夏从武闻言，尴尬地扯出个笑容，道，“不成，她不是你……”

“咳咳。”我大声咳嗽着，瞪了夏从武一眼。

我自幼没爹，自然明白念雪的心情。

“无妨，晚上娘搂着两个宝贝睡觉，如何？”

“大宝儿最爱娘了！”念雪说着，又在我脸上一通亲。

“晌午饭还没吃吧，我去酒楼叫菜。”夏从武说着，转身大步离开。

似乎很怕我拒绝一般。

娘道，“明白了吧，便是因着此事他才在城门口等你，与整个夏家扯不上多少关系。”

娘说的是什么我自然是懂的。

是念雪想要娘，夏从武又寻不到合适的女人，只得关注我的动向，一直等到我回来。

对此，我自是无所谓。

念雪本就是个可爱又乖巧的孩子，我很喜欢。

若是身子好的时候，我更是乐意将她养在身边。

只是夏从武，我并不想多接触。

郎中毕竟说了，我不能与男子行房。

他便是要娶我，我也不可能嫁。

如跟莫庭轩那般，有名无实，自然也不可能。

毕竟，夏从武不是莫庭轩。

也不可能如莫庭轩那般为我牺牲什么。

念雪长高了些许，比从前重了不少，我有些抱不动，便将她放下来，顺手给她梳头。

她头上还扎着我给的红头绳，这不免又让我想起萧七郎。

都说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那种感受，我很清楚。

人死了，便是有什么错，也会被选择性遗忘。

留下的，都是那些抹也抹不去的美好。

让人牵肠挂肚，总觉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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