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的儿子，脑子里闪过很久很久之前的种种，半晌他闭上眼：“人不可能事事都如意，遗憾才是常态，阿渊，你已经得到很多了，很多人不一定有你——”

“我可以不姓汤。”

这话一出，汤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缓缓转头：“你说什么？”

“如果你说的拥有许多，是基于‘汤’这个姓氏的话，那我可以不姓汤。”

汤临渊坦然，“这些年我不止一次在生死边缘徘徊，每次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是‘姜慕渔’这三个字给我新的力量。爸，作为汤家的汤临渊，我想我已经尽到了所有的责任，但作为我自己，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

“阿渊，一个女人而已。”

“她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她是我……年少时追的梦，逐的光。”

汤父沉默半晌，看着妻子的病房说：“可你妈是个疯子。”

“是啊，她是个疯子。”

汤临渊走回到汤母的病房，长久地注视着自己的妈妈：“从发现你心里还装着依兰阿姨那一天起，她就疯了。”

“她掌控不了自己的感情，就去掌控我和大哥，从掌控我们的过程中获得安慰与满足，业书哥出事，以及小安的离世，给了她最重的打击，那个时候，最应该在她身边的你却在和依兰阿姨去国外追忆往昔，你把一个端庄高贵的女人，生生逼成了疯子，又反过来怪她没有气度，不讲道理。”

“你连看

她一眼都不愿意，更懒得跟她沟通，她只能变得更疯，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她，让你再也没法找机会去国外找依兰阿姨喝酒，散步……她就像是一个孩子，任性地用哭闹撒泼的方式来维护自己。”

“我刚才说她才是害死小安的凶手，但其实小安的死，做为一家之主，爸爸你的责任更大，只是你一直隐在人后，从不现身……爸，姜二伯娘的怒火，以及我的不理解我的质问，原本应该是你来受，但你又藏起来了，只等一切都发生之后，站出来指责别人。”

汤父脸色铁青：“你在怪我？你妈她原本就是个疯子，你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难道你——”

“如果我妈愿意，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她获得自由。”

“为了个女人你也疯了！都是疯子！”汤父甩手就走。

汤临渊的手机嗞嗞震动，他看了床上沉睡的母亲一眼，起身到了外头接听。

汤母缓缓睁开眼，又迅速闭上，眼泪挡不住的往下流。

她是疯子，她把身边所有人都逼得跟她一起变成疯子，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孙女盈盈，也被她逼得日日想要逃离，她以为她要失去一切了，可她的儿子却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给她自由。

但她今天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自己选的路，她不会后悔，她只会一条路走到底。

接完电话出来，汤临渊又在汤母病房前站了好久才离开。

这一晚

，没有人能睡得安稳。

姜慕渔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睡着，只觉得就是做了几个梦，睁开眼天就亮了。

姜瑶红着眼坐在厅里，姜二伯娘正在小声训她，看到姜慕渔，母女俩都有种考试作弊被老师抓现行的窘迫。

“小，小渔，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姜二伯娘放轻了声音，“是不是我们太吵了？”

“没有，我睡够了，刚好就醒了。二伯娘，你要不再睡一会？一会带你去做姜敷。”

“我也睡够了。”

二伯娘把姜瑶赶去做早餐，她拉着姜慕渔坐下，“小渔，你是不是还在想着阿渊？”

“没有。”

“怎么会没有？我也是谈过恋爱的人。”二伯娘笑着拍拍她手，“知道你被那姓秦的用钱砸过后，你二伯就写了一篇三千字的檄文，说要召开记者会，当众宣读，要让汤家出丑，但我觉得他们这些文人的方式没用，就否了。”

“原本瑶瑶开业的事一结束我就要找秦湖去的，但阿渊不在江城，我就忍了。”

“小渔，昨天之后，秦湖估计更加恨你入骨，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阿渊再交往的。”二伯娘盯着她，“你有没有怨怪我？”

姜慕渔摇头。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姜慕渔笑了笑，“我没有在感情上得到过温暖，所以他对我的好，我一直贪恋着，要不是二伯娘你这一出，我可能还是下不了决心跟他一刀两断。”

二伯娘松了口气：“不过，

我看阿渊是个执拗的，他不一定会这么就放手，如果他不管怎样都要和你在一起，小渔，你要怎么应对？”

姜慕渔沉默了一会，摇头：“汤家跟别家不一样，汤临渊身上背负的责任也比别人要重，他不可能为了感情去抛弃自己的责任，二伯娘你说的事不会发生——”

“万一呢？”

姜慕渔斩钉截铁：“没有万一。”

话音刚落，她手机就嘀嗒一声响，新的微信进来了。

是汤临渊发过来的：【小渔，我想见你一面。】

想了一会，姜慕渔回复：【下午两点半，‘一时一汤’，我等你。】

约的是下午两点半，但汤临渊早上十点就来了，但他没有进去，只是在车上坐着，视线一直没离开她。

两点半，‘一时一汤’空了下来，姜慕渔去洗了个脸，出来时汤临渊已经进来了。

他还坐在最后一个位子。

姜慕渔给他端了碗汤，还拿了两块糕点，她在他对面坐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同样看着她：“小渔，你要和我结束了吗？”

“不然呢？”姜慕渔笑，“你不会以为闹成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吧？”

“如果我非要呢？”

“强扭的瓜不甜。”

“不甜那也是瓜。”

“汤临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在强求。”汤临渊注视着她，“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不重要了。”

姜慕渔下巴微抬，“不喝汤吗？”

汤临渊喝了一口，汤有些凉

了。

“汤要趁热才好喝，感情也是正当时的时候才会甜，一旦需要强求，那就变味了。”姜慕渔站了起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谢谢，也希望以后真的不要再见面了，汤临渊，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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