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一个人的家世、身份、背景，与生俱来的一切样样都不如你，最终却能跟你站在一个平台，和你平起平坐，那就说明他比你有能力。

……

顾望辞的初始记忆，是在一个偏僻落后的小山村开始的。

在那里，他没有自己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又一句，充满了戏谑的“鬼仔”。

混血儿的长相，对他跟他姐姐两个没有父母庇佑的孩子来说，一点都不是福气。

用老一辈人的话来说，那是父母造的孽。

可最终却报应到他跟他姐姐的身上。

他是“鬼仔”，他姐姐是“鬼妹”。

他们无父无母，两个孩童无依无靠，靠着村长和村民的施舍，吃别人不要的剩饭，一点点艰难长大。

可即使是生活在一个村子里，也不代表他们就被视作了自己人。

就算是在底层圈层里，也是有着鄙视链的。

孩子堆里，村长家的孩子是王，然后是父母双全，还都没有外出务工的正常家庭孩子，再之后是父母都在外面打拼，靠着老人照顾的留守儿童。

最最后面，才是顾望辞跟他姐姐这种，无父无母，形单影只的弱势孩童。

没有父母，代表的含义远不止孤单一些这样简单。

那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保护伞，可以任人欺凌。

无论是谁都可以往他们身上扔石子，因为知道没有人会为他们讨回公道。

就连街边的野狗，对着他们狂吠的声音都要比对旁人更加大些。

顾望

辞作为一个男孩子，其实还好。

别人欺负他，无非是打他两下，骂他两句。

对他而言，忍过去就好，不痛不痒。

实在是惹急了，他自有他自己的报复方法。

欺负他的人，也同样不会好过。

可他姐姐不行……

女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总归是要比男孩多吃亏。

混血的长相，跟普通村妇明显不同的白皙皮肤，还有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这些漂亮的资本，如果是在干净的大世界，对他姐姐而言也许是件好事？

但在这个贫穷落后，没有那么多懂得欣赏美的眼睛，只有一个个娶不着媳妇的老光棍的小山村，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姐弟两人的家很小，是个破落的茅草屋，夏天房顶还会漏雨，需要拿着盆和桶到处去接，才不至于淹了地。

就这样一间小屋，住了姐弟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起，顾望辞发现姐姐会往家里带人。

一开始那些人还会避讳他，往他手里塞几毛钱：

“去买糖吃，不用着急回来。”

第一次顾望辞没走，拿着钱躲在门外，后来在意识到不对时，拿着块石头冲进去，一石头砸在那人脑袋上。

鲜红的血流出来，他的双眼也是鲜红的，凶狠的像发了狂的恶犬：“不许你欺负我姐！”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他姐姐扇在他脸上的一耳光。

也没比他大几岁的女孩子，愤怒地对他连打带踹。

“跪下，我叫你跪下，赶紧给人道歉！”

他们两个，活

着都那么难，打伤了人，哪还有钱赔偿医药费？

于是那个老光棍，就仗着脑袋上有伤，光明正大的住进了他们家。

顾望辞上学的时候，那些听到风声的小孩子笑嘻嘻朝他问：

“听说你们三个人住一个屋，那你是不是什么都能看见，鬼仔，你姐的身子是不是也跟脸一样的白？”

顾望辞发了狠的扑过去，跟他们扭打成一团。

然而大家都是孩子，他再凶也抵不住对方人多。

最后落得满身是伤。

他们用鞋底不停的踩着他的脸奚落：

“你跟你姐是一样的，你姐在卖，你以后也得卖，你们两个就跟你们的妈一样，就是天生的下贱货。”

顾望辞也不挣扎，安静地躺着任他们羞辱，等对方稍一放松，就立刻小老虎一样重新跳起身。

他仿佛不怕疼，带着满身的伤痕累累，一口咬在骂的最脏的那人耳朵上，直到生生把那人耳朵咬下去半扇。

周围的孩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连拦他都忘了，尖叫着一哄而散，只留下被他咬的那个，顾望辞把他压在身下，一拳又一拳，没命地打，硬生生打到那人失禁，连哭嚎都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当天晚上，那户人家的父母就凶神恶煞地领着掉了半只耳朵的孩子找上了门，村子里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阵仗大到惊动了村长。

顾望辞的姐姐见状，扑出去跪在村长脚下，紧紧地抱着对方的腿，又是哭诉又是哀

求，这才换得村长出面，劝回了要报复的那家人。

从此，顾望辞两姐弟算是多了村长一个靠山。

顾望辞也彻底凶名在外，村子里的孩子再也没人敢找他麻烦。

最奇怪的是，丢了半只耳朵那孩子，竟是其中变化最大的一个。

一改之前的嚣张作风，一看到顾望辞出现，就立马变得低眉顺眼。

体育课，别的孩子满地乱跑，顾望辞的鞋子破了，不能一起跑步，那半只耳就主动脱了自己的鞋递给他。

顾望辞冷冷地看过去，那孩子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辞哥。”

那时候某部古惑仔片子大火，几乎是家喻户晓，处处闻名。

人人心中大抵都要住进几个乱世英雄。

顾望辞家里没有电视机，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对于其他孩子来说，他这种打架又狠又凶的，绝对算得上一方霸主。

那些孩子对他，是由怕生畏，再生敬。

顾望辞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冷冷扔了声“滚”。

那孩子也不气恼，依旧乐呵呵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早上给他带饭，课间给他送水，值日时帮他扫地。

哪怕顾望辞从来不领情，他也乐呵呵自得其乐。

其他孩子见状不满，也问他要，让他买水买零食。

那孩子不愿意，就被人合伙教训了一顿。

他就跑顾望辞面前哭，一口一个希望顾望辞帮他讨回公道。

顾望辞冷冷地说：“我不和他们一起揍你，就对你够客气了。”

那孩子也不气

馁，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从兜里掏出瓶汽水，默默放到他桌子上。

“他们要抢走，可是我护的特别好，我只想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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