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且向花深觅素心》第十九章“敢为天逆”

风亦止闻言轻笑,道:“颖王妃和瑞香这是在报复慕逢晴。她如何应对？”

“慕逢晴还能如何？没有靠山,没有帮衬,就算是我,对此事也是无能为力。”何心渺颇为可惜地道,“况且,颖王妃和瑞香不会放过这次机会,颖王业已报请安帝。明日,安帝便会册封逢晴公主,昭告桐亲王尚逢晴公主。”

“这等变故也是我们始料未及。不过,在安国的事情办得差不过了。正巧堂中召我回去,我且探探堂主口风。对了,你去安慰安慰慕逢晴,摸摸她对去了大宁有什么心思,传信给童老板就好。”风亦止半端酒坛道。

何心渺思虑片刻,道:“亦主的意思是……我晓得了。可是,亦主,饮酒过多伤身,还是节制些好。”

风亦止将酒坛送到嘴边,顿住手,眸色黯淡,轻轻叹息,喃喃道:“是啊,明日黎明我便要启程回风氏堂,若是因饮酒耽搁事情,可是犯了大罪。”说着,将手中酒坛扔出,听碎瓷之声一闪即逝。

何心渺看看重又仰头望月风亦止,颇为疑惑,还是行礼离去。

纵然,安国距丽国千里之遥,风亦止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不出半月就赶回风氏堂,待歇息几日、缓过精神,细细写下在安国任务的详细经过呈上后,才入得山洞去见堂主。

“风亦止拜见堂主。”风亦止身着红艳的窄袖紧衣,单膝跪地、颔首垂眸,道。旁边,风无住垂手而立。

堂主仍是立于浓重阴影中,看不清面目,沉声道:“你的呈报本堂看过,安国的动态本堂也清楚。此番,你只携两人,仍在安国将事情做得风生水起。本堂很是满意,丽国亦是赞赏有加。”

风亦止抱拳道:“分内之事,何须挂齿。”

“此次试炼,你顺利完成,当获应得奖赏。无住。”堂主悠然道。风亦止闻声微怔,看向风无住。

风无住上前一步道:“我们不曾说与你,安国的任务,其实是你入选风氏堂高手的试炼,暗中观察你谋划全局、安排指挥、应变处理等等的能力。”

风亦止早闻,风氏堂的精英,当数风姓杀手中萃选出来的高手,也是众多杀手从未谋面的敬仰之人。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小小年纪就为他们考虑成风氏堂高手的人选。

“经诸位师父的商议和堂主的首肯,正式将你封为风氏堂第十高手。”风无住掷地有声道,说着,将一块小巧精致的金牌交到风亦止手上。

风亦止接过那金牌,高声道:“谢堂主恩赐。”言罢,仔细端详手中的金光灿灿,轻蹙眉头,心中兴奋与苦涩交杂,觉得此为十几年来辛苦艰辛的回报,又觉是从今而后无法摆脱的桎梏。

“尤其千机,对你的易容之术甚是满意,称你为‘百变娇娘’。这称号,也在风氏堂中流传开来。此时,众人皆知,风氏堂新晋高手为‘百变娇娘’,却是少有人见其真颜。”风无住的声音里似有三分愉悦。

风亦止忽然感到心底蔓延开淡淡悲哀,身为杀手,再武功高强、六艺精通,也只能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搅弄风云,莫说矜耀功绩,就连以真面目示人也成了奢望。

“还有,昨日何心渺和何列星从安国传来消息说,慕逢晴要联合我们,到大宁之后向颖王府复仇。”风无住淡淡道,仿佛方才隐约可见的愉悦不过是片刻幻影。

风亦止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吃惊,她要何心渺问慕逢晴前往大宁的打算确实存了要她继续做内应的盘算,不料慕逢晴竟全然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故作镇定道:“她身在大宁,如何复仇打压颖王府。”

“这便是你要解决的问题。”堂主忽道,“你重回安国,同慕逢晴晤面,看看她到底有无利用价值。本堂会给你安排路上事宜。何心渺的消息,你问无住就好。”

见风无住示意自己退下,风亦止抱拳行礼,起身随风无住出了山洞。

“心渺的密报。”风无住将一只小小竹管给风亦止,就默然离开。

风亦止提气迈步,飞回停霞轩,落座竹椅,才缓缓绽开何心渺的信笺。说是信笺,其实不过是一寸长短的纸条,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那信笺的大意是说,何心渺遵从风亦止的吩咐安慰慕逢晴,有意无意地提及所在的江湖帮派在大宁有些势力。慕逢晴果然追问起来,表示愿意嫁入大宁后继续做内应,要求只有,击垮颖王府。

风亦止将纸条握在两手中,再分开两掌,扬起纯白碎屑如飞絮。

借助风氏堂在各地的暗点和紧急情况下才可享有的待遇,风亦止很快重返安国,在馥馨茶肆同何心渺接头,详细问过近一月安国和颖王府的情形。

“颖王自从决定送出慕逢晴,就将她软禁在卧房之中,派兵把守。不过,那些人看得住慕逢晴,却是看不住我们。我已同慕逢晴说过,帮派中会有人来与她详谈。”何心渺言简意赅道。

风亦止点点头,送走何心渺后,又筹谋两日,才择月黑风高的一夜,易容为不知谁的模样,潜入颖王府,摸到慕逢晴的卧房中。

此时,慕逢晴正在房中百无聊赖地拨弄烛火,轻轻叹息,就听冰冷声音低低传来,道:“不知你要我来,和你谈什么？”

风亦止见慕逢晴惊得许久才回首看来,缓步走到桌边落座,自顾自地执壶斟茶,悠悠品着。

“你,可是江儿所说的要与我详谈之人？”慕逢晴试探问道。

风亦止知何心渺在颖王府中的名字即为“江儿,”,边品茶边道,“不然,还能有谁夤夜之中诚意来访？”

慕逢晴上下打量风亦止,不无疑惑道:“你们到底是谁？江儿无论如何都不肯透露。我若不知你们身份,怎会同你们合作？”

“江儿不能透露帮派的半个字,怨不得她。”风亦止从容道,“你该是晓得,最近安国的朝廷和后宫,都不安稳罢。”

“你的意思是,安国的种种风波,皆是你们有意挑起？”慕逢晴惊奇道。

风亦止赞赏地看着慕逢晴,不禁暗自高兴,同这样聪敏之人谈判,还真是省力,道:“你嫁入大宁之事,却是意外。颖王府中的人乘机将你远嫁,于你而言,并非坏事。虽是前途无卜,但总好于在颖王府中受尽侮辱。”

慕逢晴看着谈笑自如的风亦止,轻轻点头。

“你对颖王府恨之入骨,此次联姻之事又对安帝甚是不满,向借助本就强大的大宁来复仇,的确是个好主意。而我们,一直以来就想对付大宁,却是苦于在皇室之中无人接应。”风亦止说到这里,心中忽然浮现出明景瑞的身影,不禁心尖微痛。

“虽然,我嫁入大宁,贵为亲王王妃,到底不过女子,对你们来说,恐怕所用有限。”慕逢晴一针见血道。

风亦止浅笑,拿过慕逢晴手中粗钗,拨弄烛火道:“你怎知定然是飞蛾扑火？我们在安国皇室毫无内应,却将一国搅弄成这副样子。你可别忘了,那桐亲王除了亲王,还是大宁的将军。”

慕逢晴眸光顿亮,道:“不错,让桐亲王率兵灭了安国,当不费吹灰之力。”

“难不成,你的眼界胸襟如此狭小？”风亦止侧首妩媚笑道,“桐亲王自幼从宁帝南征北战,深得他言传身受,不论运筹帷幄还是决胜千里,皆是不输乃兄。今日的君臣格局,只是因了长幼有序。”

“你的话确实不错。”慕逢晴一时尚未反应过来风亦止的话中深意,顿住略略思虑,方愈加惊异道,“你们,你们要的是,取而代之？”

风亦止一手支颐,仔细看着慕逢晴的神情变化,认真道:“单单灭了安国,无非是你痛恨之人没了往日光鲜,而你仍是往常样子。报仇之事,不仅仅是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更无情的则是,让从前蔑视你的人看到难以企及的你,让他们心生畏惧、跪地求饶。你觉得,哪个才畅快淋漓些？”

慕逢晴颔首摩挲桌上拨弄烛火的粗钗,思虑良久,道:“诚如你所言,我若坐到那个位子,隳灭安国自是易如反掌。可是,大计常常耗费时日,少则三年五载,多则十年以上。我怎知,你们不是利用我之后便弃之不顾？”

“果然没有看错你。”风亦止不想慕逢晴的灵活心思有些出乎意料,只得赞叹掩过,道,“你不是不知我们的能力,我们怎会用那许多时间。况且,教训安国,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至于桐亲王君临天下之后,你也可分得杯羹,那时的一切哪里是亲王王妃可以拥有的。你我交易,你若诚心,我必不弃。”

慕逢晴还是将信将疑,问道:“我如何同你们联络？”

“你只要让江儿陪嫁,余下事情,我们已然安排好。”风亦止言罢,起身理理衣衫,步入黑暗中,迅疾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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