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趴在地上没动，边上另外几个人反应还挺快，定睛一看是燕临川，纷纷翻身下马，抽刀在手，刀尖围成一圈，正对着燕临川。

“你们……”卫影立刻就要上前，燕临川抬了抬手，把他给止住了。卫影啧了一声，站在原地，干瞪着那一伙人。

燕临川道，“诸位有话直说，军营重地，来闹事恐怕是不合适吧？”

这时候地上那位挣扎着起来了，他捂着胸口，闷声咳了起来，边上有人连忙过去扶住他，只见那人从兜里掏出来一个令牌——玄铁令牌，上面单一个“夏”字，持此令牌者必负圣命而来，因不常有，所以十分少见。

那人边咳边弯着腰，胳膊倒还笔直地举出令牌，说：“燕临川！你窝藏朝廷重犯，不遵圣旨，如今还对我们如此态度，实在狂妄至极！奉劝你速速束手就擒，不要一错再错。”

燕临川看着令牌，视线又重新移到这几人身上，眯了一下眼，“什么意思？”

对方愤然道，“什么意思你最清楚，圣上念在你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对你一再宽容，谁知你屡教不改，前不久朝廷官员来此捉拿叶青瑛，你竟然还还出手相助，杀了许多弟兄，这些有一样不是你做的吗？”

燕临川冷笑一声，“哦，他们是来捉拿叶青瑛的吗？出手相助，也对，你要是这么说，我确实无话可说，可是有一点，不遵圣旨又是什么意思？”

那人继续义正言辞道，“皇恩浩荡，此次除去你的将职，是希望你认识错误，不要被阴险小人蒙蔽了双眼，谁知道你不仅不听劝告，还将程夫人扣留在军中以此威胁吴将军反抗，圣上对你十分失望，特派我们前来……燕临川，你现在放下刀还来得及。”

卫影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颠倒是非、黑白不分了，全靠一张不识忠义的嘴和背驰正义的心。

凉风中裹着黄沙，从扬起的衣角边擦过，黑云又涨起来了，从天边滚滚而来，厚厚乌云的背后，似有天上千军万马藏在其中，声势浩大，给人以无尽的压迫感。

兵将抬头看了看，有点担忧，不知道是大风沙还是什么，这阵势弄的人心惶惶，有点担心。

来人抬头看了一眼，又捂着胸口咳了好几声，感觉这天气对他而言十分难受，“燕临川！你不要心存侥幸，这次若还顽抗到底，圣上下令就地处死！你自己做好决定吧！”

燕临川一再让步，他这一生都不争不抢，到此时，终于感到无路可退。

失望和愤怒皆有，但也只是那么一会儿，到最后，他只是感到有些讽刺，自己前几天以为是走到最后了，没想到今天才发现还可以退到更后，让他无路可走。

“好。”燕临川很平静，他说着，伸手把地上的长刀拔了出来，刀刃出鞘，发出一声凄惨的声响。

卫影转头看到他脸色，就想到一个词——完了。

燕临川不愿意再继续耗着了。

燕临川挥了一下刀，边上人都让开了两步，惊疑不定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燕临川！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知道。”

“你斗得过我们几个是可以，但是外面你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吗？千军万马，就算你本事再大，你要杀几天？你杀的过来吗？你跑得掉吗？”

“无所谓。”

“你你你……”

燕临川慢悠悠提刀走过去，“不是要抓我吗，可以来试试了。”

对方不过十余人，燕临川一刀挥过去，就打退了一半，另一半跃跃欲试，燕临川刀下一点情面也不留，只叫他们有来无回，血顺着漆黑的刀刃滑下，泛出暗红的颜色。

卫影站在边上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好歹应该劝阻一下的。他想。这下可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但是燕临川真的应该回头吗？卫影又犹豫了一下，最终什么话都没说，站在一边看着燕临川，他像是换了一个人，置身于一片鲜血四溅之中。

最后只剩一个人，他脚下一个踉跄，兵器也丢了，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看着燕临川走来。

“你……”他嘴唇抖了抖，目光所及的范围里只剩下燕临川那双通红的眼睛，像个从地狱来的魔鬼，他仅存的一些求生欲促使他对最后对燕临川说：“你这是要反了……你杀了我们又怎么样，以后定会有人追你到天涯海角，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这种威胁的话他们一直在说，听了好多遍了，燕临川根本也没听，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这人身前，大约这是最后一个人了，他这时候格外有耐心的等着人把话都说完，然后动手，一刀毙命。

一场突如其来的喧闹最终在一片血色中回归沉寂。

天色更昏暗了。冷风潇潇，有些松动的木头围栏被吹的摇摇晃晃。

士兵们站在卫影身后，一开始是马蹄下的惊魂未定，后来是目睹了燕临川动手被吓的。他们在北疆这边一直以来都是懒懒散散的，别说是打仗，就是打架也没有见过这么狠的。顿时都懵了，一个个呆在原地，一个屁都不敢放。

特别是对方没一个活人的时候，燕临川提着刀转过身来，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那一瞬间，大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觉得要不是卫副将在前面挡着，燕临川可能直接把他们都一起结果了。

燕临川拿着把滴血的长刀，站在那里，长衫随风而动，他唇线紧抿着，眼神里充斥着红色，他背后是黑云压城，在一片寂静中，能嗅到危险的味道。

他好像怔愣了片刻，后来才像终于看到了人一样，把目光移到了卫影身上。

卫影看到他这神情，心里没来由顿了一下，好像才看到希望的时候，这希望的灯火忽然就灭了。

燕临川抬手抹了一下脸侧，刚才溅在脸上的一滴红点被他抹开来，晕成了一道红痕，衬着他脸色更加苍白，“我走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就按照我们前两的。”

卫影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步，立刻就被燕临川抬手制止了，“别跟来，我从这里出去以后，不管发什么什么事情，你都决不能掺进来。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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