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琅看着正在往自己茶杯里加水的秋火明，气消了大半。

到底还是有些意难平。

“你这小子，想你可以早点入仕，你还可以帮一下你金叔叔……”

许琅叹了口气，“你潘叔叔根正苗红，没人能动，缺口就在你金叔叔身上，他才高八斗，能力强，可惜输在了出身上……”

秋火明沉默不语。

许琅见他不出声，也知道他心里主意大着呢，他伸手锤了他一拳。

“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你小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出国的话，要花不少钱吧，缺多少，跟我说，我多少还有些积蓄……”

秋火明揉了揉眼睛，“不缺钱，师傅……你放心，我不会忘本的。”

许琅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行了，我知道你性格。”

话说到了这份上，基本就说开了。

师徒两人也算是把心结了了。

“还没开始吃饭，走，我们到院子里比一下……”

秋火明笑着应了下来，两人往后门的院子方向走去。

厨房里老金探出了头，跟着对着赵嘉敏说道：“热死我了，他们终于走了……”

赵嘉敏乐不可支，“舅舅，咱出去吧。”

周家婶子立即点头同意，“快出去，厨房连个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被嫌弃的两个人讪讪地从厨房走回客厅。

在外面找旦旦的老潘也渡着方步回来了。

院子里的动静有些大，几个人往后走去。

许琅是把情绪都带到了拳脚当中了，他的功夫比秋火明精湛，秋火明被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这是一场完虐的比试……

赵嘉敏头一回见到秋火明如此狼狈。

只有老金看出了几分门道，“啧啧，这小子没下狠手，被师傅揍成这个样子了，还想着忍让……”

老潘冷哼了一声，“活该。”

他一直致力于培养秋火明，没想到此刻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赵嘉敏扯了扯老潘的衣袖，“潘叔叔……”

老潘瞥了一眼赵嘉敏那神似记忆里的那张脸，顿时心软了几拍。

“行了，也不怪他，这小子就是个棉花毯子，求知欲强……”

“对了，小敏啊，你这次出国把握大吗？回头我送你一份大礼……”

老金替赵嘉敏点点头，“那多谢了。”

几个人说着说着，场面上的争斗已经结束了。

许琅满头大汗地扯着秋火明的手腕，“过瘾，走，冲一把……”

说完这话，他抬头问老金，“开饭了吗？老子饿死了。”

“你们冲好了就开饭……”

老金拉着赵嘉敏往回走，留下后院的这两位冲洗……

几个人刚坐下没多久，周家婶子的菜就陆续端上来了，赵嘉敏帮手拿碗筷。

老潘开了一瓶酒，按人头倒了酒。

老金凑近嗅了一下，“香……”

“那是，喝一瓶少一瓶。”

秋火明跟许琅冲了干净，各自还是套上原来的衣服，秋火明嗅了嗅衣服上的汗味，有点嫌弃自己。

被许琅催促着回到了客厅。

他一个粗人，早就饿了。

许琅一屁股坐在老潘隔壁，老潘冲着老金嚷了一句，“给他换件衣服，这味道熏死人了。”

“男人大丈夫，别忸忸怩怩……”许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好酒。”

许家的这喝酒基因算是传承下来了，个个都是好酒量。

老金笑道：“我那些衣服，他可穿不了，这膀子太阔了……”

许琅二话不说，先给自己撑了碗米饭。

大家都动起筷子，秋火明把肚子填的半饱，陪着他们喝了几杯酒。

身上气血畅通，心情都愉快了几分。

赵嘉敏手脚易冷，也被老金劝着喝了几杯，一时间更加是面若桃花。

看的秋火明心思萌动。

酒足饭饱，这几个老哥们开始闲聊起来。

秋火明跟赵嘉敏到了楼上。

上次他住的客房就在旁边。

他看了一眼，房间还是老样子，他突然想起自己放了洗换的衣服在里面。

秋火明大喜，从衣橱里把自己的衣服取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将衣服都脱了……

门口传来赵嘉敏压低的惊呼。

秋火明吓了一跳，转过身去……

两人面面相觑，赵嘉敏一转身，影子都跑没影了。

秋火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糟了。

等衣服换好，秋火明躺在床上，楼下的谈笑声不绝于耳，他翻了翻身子，依旧是毫无睡意。

干脆坐了起来，走到隔壁，隔壁的门是关着的，他敲了敲。

门几乎瞬间就打开了。

赵嘉敏的脸依旧是红扑扑的，秋火明伸手触碰了一下，面颊滚烫。

秋火明顺势进了房间，反手将房门合上。

他头一低，亲了过去……

脖子被一对柔荑揽住，面前的心上人软成了一汪春水……

秋火明保存着最后的一丝清明，搂着对方的腰肢……

不知不觉，赵嘉敏身上刚换上的睡衣，已经落了大半。

秋火明感受着柔软，心里的那根弦，差点崩掉……

好不容易克制住，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秋火明一肚子的话想说，一低头，看到赵嘉敏已经酣然入睡了……

秋火明笑了起来，伸手将她的衣服拉拉好，由着她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片刻后，他也睡了过去……

下午下楼的时候，几个人都走了，周家婶子说他们几个回单位了。

“小敏、小秋，你们留下来吃晚饭嘛，金主任说晚上赶回来。”

周家婶子叮嘱道。

秋火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赵嘉敏等周家婶子出去洗东西，凑近秋火明说道：“我觉得我舅舅是不是看到我们了？”

秋火明脖子一梗，“看到就看到，反正我们迟早要结婚的。”

赵嘉敏耳根微微发红。

秋火明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下午2点半，时间还早。

“我们出去散散步……”秋火明提议道。

“好啊。”赵嘉敏睡了个午觉，精神旺盛。

秋火明也不骑车了，拉着赵嘉敏的手，走到街头，往江边走去。

入冬后，天气温度低了，今天多云，云层遮住烈日，气候更加宜人。

加上是周末，路上闲散的人多了许多。

偷的浮生半日闲，秋火明跟赵嘉敏前一阵子都忙于读书做题，神经绷得很紧，终于要等尘埃落定了，心情有些期待更多的是放松。

到了江边，两人找了个树荫下，坐了下来。

“阿火，我想在出国之前，回一次乡下……”

赵嘉敏看着前方泛着粼光涟漪的江水，突然说道：“你要陪我一起去吗？”

秋火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嗯，一起去。”

赵嘉敏嘴角微微扬起，“我想带你给我妈看一下，她的女儿有人照顾了……”

“我妈走的时候，我还小，但是……”

赵嘉敏的声音停顿了几秒，“我知道，她放心不下我。”

“等我们将来结婚了，就把她的坟迁回羊城，她可喜欢羊城了，在乡下的时候，她经常给我讲这里的人跟事情，她怕我有一天忘了自己的根……”

秋火明安静地听着赵嘉敏说话。

她的声音清冽、伤感。

“我看了城南旧事，就想到我妈了，英子是个小孩子，我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英子有个很好的父亲，我……”

赵嘉敏呢喃着，“不过，我有舅舅，他比一般人的爸爸都要负责任，等他老了，我要好好孝顺他……”

秋火明“嗯”了一声，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揽得更紧了。

“我真幸运，我有了梦想中的一切……我要告诉我妈妈，我过得很好。”少女仰起脸，光洁的脸颊上还有些未褪去的微红……

“如果有来世，我想让她做我的女儿，我来护着她……”

秋火明伸手轻抚她的长发，由着她继续说着话……

江风吹着她的长发，划过秋火明的指尖。

两个心中都缺乏一块的年轻人被命运牵引，终于走到了一起。

命运是个玄之又玄的东西。

“阿敏，等我们到了国外，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很大，超乎你的想象……”

“就像是村里的阿嬷来到了羊城吗？”

赵嘉敏俏皮地说道。

秋火明笑道：“差不多，但是阿嬷最多抬头的时候，帽子掉了……”

“为什么帽子会掉？”

“因为楼太高了，超出了她的想象……”秋火明的脑海里浮现出，当初在"母山槐"村子里，那位农民大伯在乘凉的时候感慨的话……

“还真是……”赵嘉敏笑了起来，她坐直了腰，张开手指去感受吹过来的江风。

面前的江水，被逐渐增大的江风吹的皱了起来。

“我突然对出国开始憧憬起来了，原本只是想多学一点建筑方面的知识，毕竟现代建筑的鼻祖在国外……”

赵嘉敏站了起来，原地转身，看着秋火明说道：“还请秋先生到了国外后，多多关照……”

秋火明架起了二郎腿，“好说好说，我在那边还是有点人脉的。”

这话不假，不光是斯坦福的几个同学跟教授，还有当初给他颁奖的几个学术大拿，这些人不管是谁，都有一定的份量。

秋火明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他拉着赵嘉敏站了起来，“阿敏，我们回去吧，看样子可能要变天……”

赵嘉敏“嗯”了一声，顺手挽住他的手臂。

两人沿着原路往回走。

路过卖点心的小店，秋火明买了两盒不同的甜点，打包后提在手上。

羊城的糯米制作的点心，味道极好，老金嗜甜如命，赵嘉敏也极爱吃……

回到了老宅，老金还没回来，秋火明泡了壶茶，拉着周家婶子一起，将其中一盒点心给吃了……

旦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过来，在秋火明的脚边蹭了蹭，跟着一跃而上，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椅上上有个坐垫，上面落满了黑色的猫毛。

周家婶子笑着说道：“这猫可聪明了，那个位置是它的，每天只要一开饭，它就坐那里，像是听得懂似的……”

秋火明伸手摸了摸它的圆脑袋，“这些甜食，你一只猫可不能吃……”

周家婶子转身进了厨房，拿着一个小饭盆子，“这是小猫鱼做的饭，给它留的……”

她把饭盆放在墙角，旦旦慢条斯理地跳到地上，步态优美地走了过去，嗅了嗅饭盆，确定无误后，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这家伙要成精了。”赵嘉敏说道：“特别会察言观色，要是我舅舅回来，你看看，这家伙谄媚的很……”

秋火明笑着凑近了赵嘉敏，“你肯定是吃醋了，旦旦竟然没有来蹭你……”

赵嘉敏头扭过去，嘴里“哼”了一声，也不解释，看来是被秋火明说中了。

“哎，阿敏，家里要不装一台电视呗，平时也能热闹一点……”

赵嘉敏点点头，“我舅舅没这意识，回头我找潘叔叔要一张券，我去买……”

周家婶子闻言大喜，“哎哟，要买电视，那敢情好，我最近在追一部剧，要到街口的那家店里看，不买东西都不好意过去……”

秋火明笑道：“买，不用找潘叔叔，我有外汇券啊，我还有护照。”

他看了一眼手表，“他们下班晚，今天周末，晚上也营业的……”

秋火明站了起来，“走，现在骑车去买，给你舅舅一个惊喜。”

周家婶子愣了一下，“哎呀，这么急啊，不急的……”

“给我们留饭啊……”秋火明冲着她挥了挥手，拉着赵嘉敏就往外走。

户外的风更大了几分，天空的云层积不起来，这场雨十有八九下不下来。

秋火明搭着赵嘉敏，往着"友谊商店"方向疾驰，现在四点多，时间来的及。

老金家的老宅地理位置很好，老城区的中心位置，去哪都方便。

到了友谊商店门口，羊城的友谊商店，跟申海的不同，门口还挂着一个牌子。

秋火明瞥了一眼，他把车停下，锁好。

赵嘉敏有些不高兴，“好想把这个牌子给拆了……”

（友谊商店）

“放心吧，肯定要拆。”

这个招牌的事情，日后还上了报纸，引发了一系列的讨论。

不得不说，这个时代，就像是诸子百家逐渐苏醒的时代，个人意识开始抬头……

秋火明看着这个招牌，眉头皱着，拉着赵嘉敏走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改口用了流利地英语，唬住了不少人。

顺利让他混了进去。

他跟赵嘉敏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买了一台东芝15寸的彩电……

等扛着彩电出门的时候，还被几个黄牛搭讪，“高价回收……”

“兄弟，还有券吗？”

赵嘉敏替秋火明一一回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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