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的前一天，秋火明给老金、自家师傅许琅还有中科院的周院长都打了电话。

周院长一听到他的声音，当即大喜，要他想办法，在美丽国带几个元配件回来。

秋火明被临时拉了壮丁，仔细记下元配件的名称跟各自的尺寸、用途。

他跟威廉开着车去市场上去寻找，找到一部分，其中关键的元配件市场上也没有。

威廉通过关系，找到一家在硅谷的实验室，有一批淘汰的机器要处理，这其中大概率有秋火明要的元配件。

秋火明当即拉着威廉驱车前往。

元配件不是全新的，秋火明知道眼下国内的情况，即使是淘汰下来的，国内的研究院依旧甘之若饴。

秋火明采购完毕，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周院长要的这么急，想必是至关重要的部件。

回到威廉家，这些元配件太多了，简单包装了一下，单独搞了一个行李箱装这些东西，等赵嘉敏把东西都整理好，秋火明看着满满的五个箱子，禁不住笑了。

“看来要加钱了。”

“加吧，难得周院长要你带东西。”

赵嘉敏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她今天一个人在旧金山的大街上也扫了一些书籍带回来，行李沉甸甸的，都是舍不得丢弃的东西……

翌日一早，在机场，果然是超重了，不过这时候的跨国飞行，很多人的行李都是超重的，只要不是特别离谱，通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火明这次是超重的离谱了，乖乖地补了差价，这才拿到了登机牌。

威廉拥抱了一下他，“秋，中国见了……”

“等我电话有了，告诉你号码，来之前跟我说一下，我去接你……”

秋火明依依不舍，跟他挥手告别。

刚转身往里走，大厅奔过来两道倩影。

“秋……”

秋火明转身，威廉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我的天呐，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达妮尔跟美裕子一高一矮，一个金发，一个黑发，分外的引人注目。

奔跑中，额头沁出了汗水。

达妮尔先一步跑过来，凑近后，气喘着说道：“我跟美裕子来送你们，路上车抛锚了，我男朋友在修理，我们搭出租车过来……耽搁了时间，还好……”

她平息了一下气息，一脸的笑意，“赶上了。”

美裕子手里提着一个印花布包裹的饭盒，她把手里的饭盒递给秋火明。

“这是我亲手做的红豆大福，你们带在路上吃……”

威廉凑了过来，“哇，亲手做的，给我来一只……”

美裕子瞪了他一眼，“不给。”

秋火明伸手接过，“不给，是美裕子给我跟阿敏的。”

威廉哼了一声，“小气。”

秋火明看着她们，心里感动，他笑了笑，“东西收到了，人也见到了，期待下次在中国跟大家再次碰头了。”

等他进了安检区，回头时，她们三个还在遥遥相望。

赵嘉敏握住他的手，“别难过，说不定过几个月就能在中国重聚了。”

秋火明点点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懂，只是……有时候我都觉得，怕我会辜负他们对我的好意……”

赵嘉敏抬头看着他，“无愧于心就好，等他们到了中国，我们好好尽一下地主之宜，世界上的事情，想一点都不亏欠，那是很难的……”

“嗯，让我们看看小美裕子亲手做的大福是什么味道？”

赵嘉敏笑着凑过来，“我还没吃过呢，是什么味道……”

两人坐在机场候机室的座位上，吃着软糯香甜的红豆大福，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人生除了亲情、爱情之外，友情有时候反而更隽永……

像是细雨无声，却滋润万物……

剩下的几只吃不下了，两人随着人群登机。

这趟飞机直飞申海市，转机京城。

老金跟周院长会在那边接机。

飞机在高空平稳飞行，这趟机上，乘务人员都是华人。

终于要回国了，两人的兴奋的情绪根本就压不下来。

干脆也不睡觉了，两人依偎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

“前天我跟我妈通了电话，她在羊城闷的慌，想跟大妹一起回老家过年，我妈大概是放心不下我爸，还有我姐又怀上了，小宝还小……小妹一个人在省城，她也担心的很……”

秋火明看着赵嘉敏，“阿敏，要不，我们结婚的地点就放在我老家，我们俩反正在羊城也没多少亲戚。”

“请大舅舅跟小舅舅过来观礼，就住我们县招待所，要是姑姑也愿意过来，那是最好不过了。”秋火明计划着。

赵嘉敏眉头微蹙，“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们上回定亲等于办过酒席了……”

秋火明笑道：“我们反正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回头再去民政局领个证件，要是觉得办酒席麻烦，不办理也行，就几个家里人凑一桌吃一顿饭即可……”

他看着赵嘉敏，“就是，怕委屈了你。”

赵嘉敏嫣然一笑，“委屈不了一点，我可怕应酬了。”

秋火明伸手揽住她，“其实，我们还有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办理户口。”

赵嘉敏“嗯”了一声，“安顿好，就立即去办户口，不然粮票本子发不下来。”

“我们大概率是按照归国人员待遇来安置的，就是不知道，工作的指向有哪些选择。”

“不管了，反正包工作，做了才知道好不好……”赵嘉敏一脸的期待。

这时候工作还是有幸福感的。

秋火明在心里感慨，只要单位不倒闭，几乎等于一个单位干到老。

直到1993年开始出现第一批下岗工人，这个局面才被打破……

大批的工人自主创业，也造就了一批先发家致富的人。

大家看到的都是成功人士的经历，还有更多的人老实本分、学历不高的人士，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陷入了困苦之中。

眼下才是88年的年头，离93年还有5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秋火明揽住赵嘉敏，靠在椅背上，左侧的飞机舷窗，阳光热烈，白云一朵朵漂浮在脚下……

“想什么呢？”赵嘉敏见他半天没有出声，轻声问道。

秋火明伸手将舷窗合了一半，遮挡住光线。

“分析了一下国内形势。”

秋火明笑了笑，“终于回国了，有些期待，哎，你说，大舅舅会不会带舅妈一起来啊？”

赵嘉敏一个激灵直起了腰，“有这个可能，听说我这个舅妈长得可好看了，我舅舅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被她压得服服帖帖的……”

“噗呲……”秋火明笑得合不拢嘴，“你舅舅知不知道你这么说他。”

“可不是我一个人说。”赵嘉敏也笑了起来，“我舅舅难得有个人能压得住他，这是好事，就他那持才傲物的样子，大概得罪了不少人……”

“那他确实有真才实学。”秋火明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还没去过京城呢，我要去看看顾晓然跟唐小糖，还有你常说的胖子，我们去探班吧，我都没见过演戏是什么样子……”

赵嘉敏开了个头，顿时滔滔不绝地计划了起来。

秋火明看着宛如第一次出门的赵嘉敏，看着她兴奋地安排着接下来的行程，禁不住也被这份快乐给感染到……

“回头让胖子给你演一段，这家伙人来疯，你越是捧他，他越是来劲。”

“还有老唐，我们去看看他恢复的怎么样了，我昨天在书店找到一本关于唤醒植物人的书……”

“老唐又不是植物人。”

“他也记忆丧失呀，我觉得可以借鉴一下。”

“难为你了，我都没想到要去买这种书。”秋火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你细心。”

“小糖真的挺不容易的，能帮她一下也好，都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一个人……我觉得她大概怕找了对象，对象会对老唐不好……所以，她干脆就不找了……”

赵嘉敏感概着。

秋火明点点头，“她是女人当中很有侠义风骨的那类人，她说了，老唐养她小，她就会养他老……就算是一些亲生的父女，也未必能做得到。”

久病床前无孝子，这话放到中外皆是准则，少有例外。

飞机终于停落在申海机场，几乎下了一半以上的乘客，陆续又上来一批去京城的人。

秋火明补了一觉，机舱逼仄，长途飞行很考验耐性。

赵嘉敏在机上很难倒时差，精神有些萎靡不振，等飞机再度起飞，终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飞机在空中盘旋着。

她探头看着窗口下方只有星星点点灯光的城市……

“这是京城吗？”她问道。

秋火明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可总算是到了……”

“听说能看到长城。”赵嘉敏看着下方黑漆漆的地表，努力地辨认着。

“那要是白天才行，这个点，你还是算了，眼珠子弹出来都找不到……”

秋火明伸手把她按回座位上去，“要降落了，坐坐好……”

飞机盘旋了一会儿，果然开始下降。

等那声熟悉的“咔嗒”声响起，机身同时一震，特有的惯性袭来。

机舱里有人在欢呼，“我们到喽！”

秋火明跟赵嘉敏相视一笑，他伸手握住赵嘉敏的手，“一会儿把围巾跟帽子戴上，京城的风大……”

“嗯，都放在背包里呢，你也要戴哦。”

京城的机场还是很简陋，秋火明有些感概地看着灯光下的停机坪。

越是如此，他越是对邓老佩服不已。

他开创了先河，摸着石头过河，将偌大的国家跻身到经济强国的行列当中……

这在当时，绝对是需要破釜沉舟的魄力、勇气还有智慧。

飞机停稳了。

赵嘉敏雀跃着站起来，秋火明先她一步，把背包都给取了下来。

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地走在过道上排队下机。

一出飞机，果然寒风凛冽，秋火明裹紧了大衣，伸手揽住赵嘉敏，一起随着人群往室内走……

赵嘉敏哈了一口气，化作白烟，在灯光下消失不见。

风吹起围巾，她连忙伸手将它打了个结。

看到熟悉的标语，赵嘉敏松了口气，“真的回来了。”

这是国际航班，出来费了些时间，等到了领取行李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

秋火明迅速地把几个箱子提了出来，赵嘉敏配合默契，推着车子跟上。

一辆车不够，两人各自推了一辆，这才勉强放下了。

“可真沉啊。”赵嘉敏感慨道。

秋火明笑道：“这些就是知识的重量。”

最打秤的就是这些书跟元器件了。

“早知道，我们这么晚到，就让大舅舅别来接我们了，天这么冷，有周院长在，麻烦他一个人就好了。”

赵嘉敏看了秋火明一眼，“你还真不把周院长当外人呐，他要是知道了，怕是心会碎一地……”

“不至于，咱们给他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可不得好好谢谢咱们！”秋火明一边说着，一边四下张望。

“嘿，看到老金了，哦，看到大舅舅了，就他一个人嘛，舅妈没看到。”

秋火明的个子高，一览众山小，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出口处的老金。

赵嘉敏顿时脚步加快。

“周院长也看到了，他们俩离得不远……”

秋火明实况转播。

“哎，火明，小敏……这里。”老金裹得严严实实，伸出了戴着手套的手，探头对着秋火明喊了一嗓子。

一旁的周院长瞥了老金一眼，又转头看着推着车飞奔过来的一对年轻的男女。

他咧嘴一笑，凑到老金身旁，“同志，你也是来接秋火明的？”

老金扭头，打量了一下周院长，“你就是那个要火明临时去买东西的周院长吧？”

“哟，火明这个都跟你说啦？你是？”

“我是他舅舅，你叫我老金就行。”

“嘎吱”一声，秋火明来了个急停，将车子停在了老金的身侧。

老金转过头来，他伸手拍了怕秋火明的肩膀，跟着一把抱住了扑过来的赵嘉敏。

“你这孩子，多大了。”老金的眼睛红了。

“舅舅，我可想你了。”赵嘉敏鼻子发酸，她使劲地箍住老金的脖子，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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