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也是史诗一般的跨越，日后，还会有许多的跨越。

历史终究是不一样了。

秋火明听着现场的答记者问，心潮澎湃，台上顾晓然侃侃而谈的样子，初次见面时的样子，她决定不出国，留在国内搞研发的样子……

每个样子都重叠在一起。

她曾经说得那句话，“我不想像我母亲一样……”

真好，她说到做到，真的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从无城中学走出来的"三剑客"，如今各领风骚。

等回到工厂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了，秋红霜跟顾晓然依旧兴奋着，秋火明干脆从食堂拿了啤酒，现场炒了花生米，三个人一起窝在会议室边喝边吃。

“今天这次表彰大会结束，订单怕是要爆仓了。”秋火明咧嘴一笑。

“肯定会。”顾晓然丢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边吃边说道：“刚赶上过年，不过，该放假还是要放假，工人一年到头，就盼着春节衣锦还乡。”

“那你呢？过年回哪里？要不就回京城吧，我们住老宅了，中关村的房子如今空置，里面东西齐全，你跟红霜住那边，我把车丢给你，平时跟红霜一起到老宅吃饭。”

秋红霜当即表示同意，“晓然姐，小糖姐说是正月里结婚，你肯定得去的，过年你跟我一起去大哥家蹭饭，有你陪着，我也不至于老被我爸说。”

顾晓然瞥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要我当挡箭牌？”

秋红霜当即贴了过来，“没有，哪能啊，你可是咱们汽车行业的领军人物之一，咱爸保证不敢说你半个字。”

“行吧，小糖的婚礼总归是要参加的，那就去吧。”

秋火明笑道：“你如今股份也不少，想不想搞点投资，例如在深城还有京城买套房子？”

“我有多少钱，你最清楚了，你帮我投吧，我懒得管。”

“那就给你留一套港城的房子，内部价，买到就是赚到。”

“今天的表彰会说是会上新闻联播，你爸说不定也能看得到。”秋火明说道：“你真的不跟他联系了？”

“谢啦，我跟我爸这关系，不联系对双方都好，看到就看到吧，我妈在美丽国找了个洋鬼子，要我过去，我都没答应，更何况是我爸，我哥的摄影作品在杂志上获了奖，日子过的挺顺心的……大家都各有各的活法，他一个都没管的上，总不能老是在我身上找存在感吧。”

顾晓然喝了一口啤酒，深城的冬日夜晚不冷不热，恰到好处。

“他要是有大事发生了，我肯定会去帮忙，其它的，少来……”

“小糖的大棚菜没想到规模搞得这么大。”顾晓然换了个话题，“学历不代表什么，知识才是无价的。”

秋红霜笑道：“我最近在中大学习企业管理，以前觉得索然无味，现在学起来，竟然觉得真香……”

“理论联系实际，才能更好的理解。”

秋火明举起酒瓶，跟她的酒瓶撞了一下，“这就对了，活到老、学到老，学历有界限，知识那可是永无止境的。”

秋红霜的脸颊已经红了，她趴在桌上，撑着脸颊，“小时候，你这么说我不明白，不过，你要我学习，我就学了，二姐也是……”

“哥。”秋红霜看着秋火明突然叫了一声。

“我最喜欢哥了，你带我订了好多杂志，带我去吃乌饭团，还有渣肉，还有东门大桥边热腾腾的肉包子……”

秋火明听着她一一历数吃过的美食。

小妹还是那个贪吃的孩子，给点阳光就灿烂。

顾晓然笑着接了一句话，“你哥也是个好吃佬，当初小时候就能骗我雪糕吃……”

秋红霜立即问道：“还有这回事，说来听一下。”

秋火明阻拦不及，顾晓然已经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个，那个……”秋火明支支吾吾，最后老脸一红，干脆举瓶顾左右而言他，“我明天回羊城，要给红叶带些东西，接着就要回京城了，你们什么时候动身？”

顾晓然笑道：“我跟红霜一起，那就是除夕前一天，到时候来接我们吗？”

“那是当然，接，我叫上丁宇，胖子今年不回去过年。”

“看来今年又要热闹了。”顾晓然有些期待地说道。

夜更深了，有飞虫在撞击着会议室的玻璃窗户，冬天不冷，虫子一年四季都有，这也是岭南的特色之一了。

秋火明扭头看向窗外，厂区内的路灯亮着，远处有工人在往回走，这是三班倒换班了。

秋火明把空瓶子跟空盆子清理好，送她们回宿舍。

他简单在厂里的招待所住了一晚。

翌日一早，乘坐火车，从深城赶往羊城。

下了火车，是潘锦城来接他。

许久不见，潘锦城胖了一些，头发梳在脑后，多了几分祥和。

那个桀骜不群的少年，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影子了。

“火明哥，你别回去了，住咱家吧，中午我舅舅也来，红叶一大早就嘀咕，要我早点出发。”潘锦城一边推着秋火明的行李箱，一边唠嗑。

秋火明应了一声，“你家小子怎么样了？”

一谈到他儿子，潘锦城的精气神就上来了，“皮的很，前两天刚学会坐，玩具都玩坏了好几个了，偏偏还特别会察言观色，一发现不对，就伸手咿呀咿呀地要奶奶抱……”

“我妈现在啊，天天把大孙子挂嘴边。”

潘锦城笑道：“我不会开车，咱打车回去。”

过了出口，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秋火明看着火车站熟悉的标语，还有周围络绎不绝的旅客，一时间有些恍神。

“火明哥，上车了。”还是潘锦城喊了一嗓子，秋火明这才一猫腰钻进了后排座位。

潘家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爷爷那一辈的级别很高，到了潘锦城父母这一代，也只出了一个老潘从政。

车子停在门口，秋火明刚下车，就听到大门口的树荫下，快步走过来一道窈窕的身影，“哥！”

秋红叶抱着一个白胖小子，一脸兴奋地走了过来，“快进来休息一下，一路辛苦了。”

潘锦城体贴地帮他把箱子提进大门。

秋火明伸手摸了摸胖小子的脑袋，“阿仔，叫舅舅。”

阿仔是胖小子的小名。

阿仔一脸的好奇，也不惧生，伸手挥舞，发出“咿呀”的声响。

“阿仔还不会说话呢。”秋红叶解释道：“进来说话，爸妈身体怎么样？我也想去京城来着，就是阿仔还在吃奶，实在是走不开……”

进了客厅，潘家父母不在，他们还没退休，眼下工作日，上班还没回来。

家里有个阿姨，蹲在厨房门口摘菜。

这是他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每个月付工钱的。

潘锦城泡了壶茶，招呼秋火明，几个人在客厅聊了几句，秋火明把陈素娘整理的衣服还有一些自己缝制的小孩子鞋帽一起取了出来。

“这些衣服是大宝用过的，也没用多久，小孩子一天一个样，旧衣服穿着贴身。”

秋红叶把阿仔放进了摇床里，转身把衣服收好，“太好了，我家婆也是这么说，这帽子是妈做的吧？”

“对，亲手缝制的。”

“一看就知道，妈的手艺真好。”

秋火明打了个哈气，秋红叶立即体谅道：“哥，你先到楼上房间睡一觉，等吃饭了我叫你。”

秋火明确实有些累了，昨天熬夜，今天又起了个大早，闻言点点头，“好，我去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香甜。

直到他被敲门声惊醒，等他收拾好下了楼，老潘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了，潘锦城的父母也在。

老潘见秋火明下了楼，当即把报纸收好，喊了一嗓子，“开饭吧，饿死我了。”

饭菜都是家常菜，等大家吃好饭，各自散开，留下老潘跟秋火明两个人在客厅，看这样子，老潘是有事情要找秋火明。

“这次待几天？”

“明天就走。”秋火明笑道：“我父母都在京城过年，家里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这么急，那就等你过了年再过来详谈吧。”

老潘摸出一包烟，给秋火明递了一根，自己嘴上叼了一根，“你小子不错啊，发动机都能搞，东西都放在深城，怎么？一点都不留给咱羊城？”

秋火明有些汗颜，“那边的政策好，都是研发阶段，能省就省。”

“你的计算机系统……”老潘盯着秋火明说道：“放在羊城吧，我给你要政策。”

“还没完成，最快都要等到明年年中了，还不一定搞得定……”秋火明叹了口气，“有时候搞研发，就像是玄学，特意去做总是差口气，一个不小心，反而就成了。”

“所以，我也说不准，不过呢，这行业前期研发，真特么烧钱。”

秋火明给老潘把烟点上，自己紧接着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老潘瞥了他一眼，“我给你申请资金，国家对这一块有支持，地方我都给你选好了，就在你母校附近。”

“那边搞了个科技城，我给你一栋楼，五年内不收费……”

秋火明心里一动，那附近高校林立，抢人才倒是极为方便，当前深城虽说发展迅猛，但是跟老牌的大城羊城根本不是同一级别。

千禧年以后，这种局面才逆转过来，但是眼下，羊城才是老广的定海神针。

“不会换个领导就换个说法吧？”秋火明问道。

“给你签协议，市政府作担保。”老潘扬声说道。

秋火明狐疑地问道：“五年之后呢？”

“按照市面的租赁价格三成左右……你要是真的研发成功了，后面五年照样免费，另外给你拨款，按照国家制定的标准给你。”

“成交。”秋火明伸出右手，“一言为定。”

老潘松了口气，也伸出右手，“一言为定……”

“什么时候可以过来看房子？”秋火明问道。

“随时阿，现在也行啊，走吧。”老潘雷厉风行。

不一会儿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两人上了车，一路朝着五山方向疾驰而去。

那一带有四个有名的大学，科技城还在陆续建设中，羊城的领导大概是想借助高校的知识储备，大力发展自己的高科技。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一个还没完工的工地门口，从大门看过去，里面已经有好些栋四五层的楼了。

主干道已经铺好了水泥，但是堆了很多杂物。

老潘领着秋火明下了车，往里走去。

看到门卫，他叫了一个名字，“让陈主任来一趟。”

不一会儿，里面还没拆的板房里出来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见到老潘立即热情地迎了过来。

陈主任是负责这一片区招商引资的负责人。

他带路，先沿着主干道转了一圈，老潘扭头问秋火明，“第三栋的位置不错。”

秋火明点点头，“我也觉得它不错，就它了。”

陈主任有些为难，支支吾吾看着老潘说道：“这个，有人有意向了。”，老潘问道：“签约了？”

“那倒是没有。”

老潘一拍手，“没签约就是没有，就它了，陈主任，你安排一下。”

陈主任一咬牙，点了点头，“行，我去安排。”

老潘笑道：“你还别不乐意，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位可是大神，我还指望他将来给我的衣领子加些东西……”

陈主任立即上心了，旁敲侧击地问起秋火明的身份。

秋火明也不隐瞒，把明面上的身份报了一遍。

等出了门，秋火明跟老潘打了声招呼，“我先去看看徐老师，你跟司机先回去吧。”

徐老师前年大病了一场，身体一直没有复原，秋火明这次又带了些保养品，打算趁机带给他。

老潘笑道：“上车，让司机送你去，我留在这里跟陈主任聊聊天。”

秋火明不再推脱，这里到理工大学开车只要五分钟，进了换了牌子的大门，秋火明百感交集，车子停在3号楼门口。

秋火明下了车仰头看着这栋熟悉的办公楼。

学生们都放假了，学校里每个系都安排了值班人员，以杨老师的一贯秉性，这值班的人员肯定是他自己了。

上了楼，徐老师的办公室门是开着的，里面烟气缭绕，一个背影正猫着腰，捣鼓一个放在地上的设备。

秋火明看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吸了吸鼻子，伸手敲响了门。

徐老师咳了一声，扭头看了过来，“火明！”

他猛地站了起来，顿时闪了腰，“哎哟。”

秋火明赶紧走了进来，伸手扶住他，“徐老师，你这老腰还是这么不灵光……”

“嘶”徐老师倒吸了口气，缓了缓道：“没事了，你坐，我这是起来的急了，岔了筋。”

“你今天怎么来了？”

秋火明把来这里的事情说了一遍，对徐老师，他没什么好隐瞒的。

徐老师大喜，“可惜现在放假，不然高低我还得安排一次公开课，你小子，以后离得近了，给我经常来。”

秋火明点点头，“好，我经常来。”

他从背包里把从药店里买的滋补药品取了出来。

徐老师也不客气，把东西收下了，“你现在在五山有地盘了，我有几个学生，干脆去你那里上班……”

秋火明没有丝毫犹豫，“让他们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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