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悠然知道封诺这人不简单，但这里是京城嘛，卧虎藏龙，她懂，但也不需要每条龙，都是皇家的龙吧。

莫悠然收回惊愕的表情，努力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些，“皇舅奶奶，我只是太吃惊，没想到我的画艺师傅竟然是我的小舅爷爷。”

皇后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一般，“真的？这么巧，你们可真是有缘分啊。”

莫悠然尬笑，“是元娘有福气。”她又不禁朝端阳长公主那里看了一眼，难道祖母一直都是知道的？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不过，这人是先祖皇帝一脉，那都已经远到哪里去了，先祖皇帝一脉都秉承一夫一妻，最后先祖皇帝的儿子不想再做一个守着繁文缛节的皇帝，直接把皇位传给了宗亲里面的一个兄弟，一个人云游四海去了，所以历朝历代都很少见到先祖一脉的踪影，大多只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后，才会出现。

如果封诺真的是从一开始就是以先祖皇室一脉进入京城的，那怎么可能行动之间如此大摇大摆，不管不顾，看来这皇上和皇后应该是才知道不久，估计她祖母也是。

但是，封诺能在京城潜伏的这么深，肯定是有人相帮。皇室之间的信任最是浅薄，这么多代过去了，当权者更是对先祖皇帝一脉的人诸多忌惮，不可能不防。这封诺的帮手肯定不简单。

不过，这个帮手很快就在封诺后面入场了，大梁唯一一个提前禅位去当道士的太上皇。

太上皇来了，皇上自然是不能端坐在座位上，连忙起身迎接。不过一个行臣礼，一个手拿拂尘，一副逍遥散仙的做派，这个画面，真是有些滑稽。

莫悠然觉得自己可能得去补一下，大梁近两代的传承问题。

宴会进行到一半，人们都可以在这片宴饮区域随便走走。莫悠然不想跟别人打招呼，一早就溜得不见踪影。

“郡主，你这样躲在这里不好吧。”桃枝站在莫悠然身边。

梅枝和柳枝，荔枝都被莫悠然给打发走了，去迷惑别人的视线，身边只留了桃枝一人。

莫悠然摆摆手说：“我出去了才不好呢，你刚才没听到那个嚣张的封诺是怎么说的吗，全场的人没有不知道他是我的画艺师傅，还是我的小舅爷爷，我现在出去就是一个活靶子。”

桃枝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封掌柜竟然是皇亲国戚呢。”

莫悠然说：“是，当然想不到，还是先祖皇帝一脉的，这亲缘都不知道远到哪里去了，看他不超过三十的模样，让我叫他爷爷，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哦？我竟不知，我什么时候占了你的便宜了？”

莫悠然缓缓回头，就看到封诺站在她后面不远处，她不情愿的行了一礼，“小舅爷爷。”

封诺笑道：“不用了，我现在是你的画艺师傅，你就照着之前的叫法称呼吧。”

莫悠然说：“是，封师傅。”说完，她就没再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封诺看不过去，进了亭子里，伸出手斩晕了桃枝，“你难道没有什么想问的？”

莫悠然看着他行凶，怒道：“没有。”

封诺皱了皱眉，“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莫悠然冷笑一声，将晕倒的桃枝扶正，“好奇害死猫——”

封诺点点头，意味深长的说：“但是有时候不好奇也是会害死猫的。”

莫悠然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敷衍的问道：“请问师傅您母亲的名讳是？”

封诺说：“我母亲，姓封名琳满，是一名江湖人士，擅武道。”

“请问师傅您父亲的名讳呢？”

封诺继续道：“秦朗，梁元宗第十五代孙。”

莫悠然说：“好奇完了，封师傅您继续欣赏这里的美景，羲和先带着婢女告辞了。”

封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被亲封郡主，这会儿就开始摆架子了？”

莫悠然无奈，“您到底想怎样，我现在没心思跟你玩？”说完欲要离开。

封诺却叫住了她，“你不是要跟我做生意吗？”

莫悠然指了指这里，“你要跟我在这里讨论生意？”她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灌木，觉得哪里都能藏人。

封诺说：“放心，这周围有我几十个暗卫，旁人无法进入此处。哦，还有你身边的一个。”

“几十……”莫悠然觉得真是人比人能气死人。

“我还帮你解决了跟踪你的诸多暗卫，你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封诺接着说道。

“你厉害，你牛逼，行了吧。”莫悠然被气得脏话都飚了出来。

封诺却是一脸的茫然，“牛逼是何意？”

牛的生殖器官，莫悠然是真的想这么跟封诺说。

封诺没有太过抓着莫悠然的话语不放，容色正式道：“可能日后，我能去给你教画的时间不多了，今日就把能说的事情说了吧。”

“皇叔当日为情所困，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儿子，不问政事。但一个人年少登顶，上位日久，被权力腐蚀的愈发厉害。等皇叔发现问题时，已经不可逆转了。”封诺说道。

莫悠然努力的理解了一下封诺说的话，这话的意思不会是再说如今的圣上不堪为帝吧，“我有些听不懂。”

“当年先祖将皇位传给自己的至交好友，可几代传承下来，原来的守条信念竟被腐蚀殆尽。先祖皇帝统一全国，建立大梁，其实是在于莫家携手之后，我们先祖一脉与莫家历代家主都有协定，当今皇帝应该是对此有所猜忌。

而莫家上任家主竟然又爱上了皇族中人，更是违反协定与皇族结亲，所以莫家才会招致如此祸患。”

莫悠然还没把前面的话消化一下，这后面的话，却让她不能再装傻。

“我为先祖皇帝后裔，自然也是与莫家结契之人。自从莫家出事之后，我一直潜伏在京城查探此事，寻找你的下落。我知道我说的这些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你还记得郑烨和叶峥吧，就是我送他到你身边的。”封诺声线和缓有力，语气真诚，莫悠然感觉到自己在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可是封诺说的这一切，几乎掀翻了她所有的认知。

莫悠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封诺，失声道：“师父和师兄？”

封诺点点头，“你想见他吗，今日我特地把叶峥从木淼身边调了过来。”

莫悠然连忙伸出一只手，阻止道：“不用了。”她话音儿刚落，就看到叶峥那一身刺眼的红衣。

叶峥魅丽的桃花眼，却忧伤的看着莫悠然。

莫悠然忽然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像活在幻境里，这不过是黄粱一梦，她嗤笑了一声，“你给我看一个人，就让我相信你吗？我师父呢？他在哪儿？想要我相信，不应该请我师父来更容易吗？何必还把叶峥给叫回来。”

封诺苦笑了一下，“不是不想叫你师父，只是叫你师父来更是麻烦。”

莫悠然看着封诺坦然的模样，心里却感觉毛毛的，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元娘，你竟然长这么大了。”叶峥突兀的话语从黑夜里传来。

莫悠然一脸惊悚的看着叶峥，他明明还是那副妖娆艳丽的容颜，可是她竟然从她是身上看到了师父的影子，他说话的声音，明明是师父的声音。

“师……父？”

封诺看着莫悠然的反应，摇了摇头，“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的师父和师兄从来没有一起出现过？”

莫悠然呆呆的说：“师父说……师兄犯了错。”

封诺有些不忍心，“你的师兄和师父本就是一个人，犯错的其实是你师父，当年莫家出事，叶峥亲眼看到你娘被烧死，受到的打击太大，就有些精神恍惚，就去白家就医，不过只医好了一半。鬼医说过叶峥的病在心，若是他不想好，下次复发会更加严重。”

“他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起，便犯了病，不知何时衍生出第二个叶峥，也就是郑烨，他便做了当年你母亲对他做的事。”封诺无奈的说道，“当时我人在京城，根本无法知晓都靖之事，所以……”

“元娘……对不起。”叶峥跪立在莫悠然面前，为她擦拭掉眼前的泪水。

莫悠然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是我母亲的徒弟？”

封诺点点头：“是。”

莫悠然笑了，眼角一滴泪水划过，在夜光的照耀下，她清丽的面庞竟染了一丝媚色，“原来我师父爱的人，竟真是我母亲啊，他每次看我的眼神，总是在透过我找什么。”

封诺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叶峥的样子，便又咽了回去。

“如今昏君当政，百姓受苦，莫家也卷入了这场浩劫了，几近万劫不复，莫悠然，现在不是你伤感的时候。”封诺厉声道，他不能看着莫悠然沉浸在这些中，现在的大梁岌岌可危，需要一个真正的莫家家主。

莫悠然扶起叶峥，神情峻厉，刚才的软弱仿佛只是一场幻影，她身上戾气大盛，“现在，也不是你在我面前放肆的时候，莫家千年传承，那时候你的先祖皇帝还没出生呢，你们不过是倚仗着莫家的力量入主了皇宫而已。

当初的莫家能让秦家做天下霸主，今日我莫悠然也能让你永远都只能姓封。你区区一个结契人，有什么权力左右我莫悠然——”

莫悠然扶着叶峥，拿起自己的妆匣，脚步坚定的走出了凉亭，“封诺，好好照顾我的丫鬟。”

“主子，就这样让莫悠然走了？”不注意看这人就是封诺身边的那个小厮，依然褪去了平时温和的模样，眼睛里透出弑杀的血光。

封诺慢悠悠的说：“七夜，莫悠然也是你可以叫的？”

七夜低头认错道：“属下知错，羲和郡主她……”

封诺冷笑了一声，“我这个哥哥别的不行举着封号还拟的可以。”

七夜悄悄的松了口气。

封诺目光投向远处，“看来我还是急躁了些，这莫家家主难道都是一个性子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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