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将军王（一）

“轰——”

雨水之后，连京城都反常地接连下起了雷雨，许多事情便如雨后春笋一般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自郭络罗氏来王府大闹一场之后，也就是皇上回京当面斥责八爷的那一日起，八贝勒府邸就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走出来了。

八爷遭皇上厌弃惩处，势力颓靡，九爷、十爷与原本追随的大臣们一时群龙无首，隐隐有观望之势。

就在这样的时节里，西边战事频发，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四爷与宜修也是步步小心谨慎。

御书房内常常弥漫着药气，在绝对的宁静中，甚至掩盖了龙涎香，越发明显。

“启禀皇上，前线急报，湖广总督、署西安将军在藏北全军覆没了！”

皇上批阅奏折的手骤然愣住，抬眸盯着来人，实在是不可置信。

“全军，覆没？”

皇上缓缓丢下奏折，站了起来，仍然不能相信。

“天呐！”

魏公公大呼道：“皇上！皇上晕过去啦！快去请太医！”

小太监们小宫女着急忙慌地就把皇上给抬到了里间，魏公公连忙挤到了最里头照看着皇上。

两名太监飞速跑出去请太医，一边跑一边道：“嘿，你说，梁公公伺候皇上几十年了，怎么忽然就惹恼了万岁爷被打发了呢？”

“这谁能知道嘿，不过魏公公伺候万岁爷可不如梁公公，这不又晕倒了。”

“皇上本来就久病不好，这又累极了，别说了，太医院还有一段路呢！”

当皇上晕倒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只要是能出府的皇子们都进宫侍疾，好在太医妙手回春，皇上没什么大碍。

只是太医叮嘱，皇上不能再这样没日没夜地操劳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不免心中暗想，皇上不能理事，那么此时谁拿到了监国之权，谁或许就是太子，大清未来的主子。

然而皇上坚持亲自批阅每日的奏折，只许四爷等人轮流侍疾。

第一日，三爷侍疾之后，回到了府上立刻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冷汗吓出一身。

第二日就该是四爷。

“老四，你觉得派谁去西边妥帖，老七还是老十四，亦或者，朕将十三放出来吧，他从前是个极为出色的孩子。”

皇上冷不丁地出声，四爷几乎被问得不喘不上气。

“皇阿玛，儿臣以为……”

当四爷退下之后，皇上躺在病榻之上长长地叹息。

心中复杂之情越盛。

禵儿啊禵儿，你终究与老八不是亲兄弟，老八中计是他技不如人，可你这样的手段，恐怕也是坐不稳天下的。

到了第三日，是五爷，依次而下。

终于过了七日，轮到了十四阿哥。

适时寒冬的凛冽完全消散，暖融融的春息叫野槐花的香气也能在紫禁城飘散。

永和宫静悄悄的，只有叽叽喳喳的鸟雀欢鸣，合该有春意盎然的闲适。

可午后忽然而来“哒哒”的步伐声，重重地践踏在德妃主仆的心间。

许久没有这样大的阵仗了，外面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竹息，你听，外头是不是来了许多人，他们的步伐好沉重，是侍卫们围宫了吗！”

难道是禵儿出了事？！

德妃合起手上的佛珠，面上隐隐有一丝惊惶，可她却没有勇气往窗外瞧一眼。

“娘娘别怕，皇上他不会的！”

竹息急忙从蒲团上起身到窗口，觑着目仔细瞧了又瞧，终于在德妃心都要跳出来的时候，竹息终于回眸。

“娘娘，不是侍卫，是咱们的十四贝子，他今日带着许多人呢！”走回德妃身畔，搀扶起主子，竹息的面容上是喜忧参半。

德妃赶紧起身，被竹息搀扶到窗边，仔细眯着眼睛瞧。

“是禵儿！是禵儿！可是今日，不该是他进宫请安的日子啊！”

“娘娘别急！”

就在主仆二人六神无主的时候，窗外骤然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

胤禵走到正殿阶下，提袍跨跪下，高声道：“儿子给额娘请安！”

“额娘，西边有了战事，皇阿玛器重儿子，授儿子‘抚远大将军’之份西征，出师礼可用正黄旗纛，按亲王体制，称‘大将军王’！”

十四阿哥俯身跪直，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响头，再抬眸时，他眼中的意气风发几乎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这样的洪泽之中，又暗藏着勃勃的野心与不甘，又有一份决绝。

他要抓住这次机会，一举扭转皇阿玛的态度，斗倒所有人，救出额娘，登上那个位置！

“额娘放心，儿子不立战功，绝不班师回朝！您就等着儿子的好消息吧！”

德妃躲在窗后，泪珠儿浸润了佛珠，她如何想不到儿子此刻的心绪是多么复杂，心疼之余更多还是欣慰。

“好好好！不愧是本宫的好儿子！”

一场初夏之雨将槐花碾落成泥，四爷在书房与宜修作伴的日子逐渐更多了。

四爷气定神闲捏起茶盏，轻轻细品。

“如今已经是五月了，往夏日走，这仗可不好打，皇阿玛最终还是选择了十四弟去打这一场仗。”

“十四弟以亲王之仪，半副天子之仗出征，亲王、贝勒、贝子、公等并二品以上大臣身着蟒服齐聚午门外，送至列兵处。好一个十四贝子，好一个‘大将军王’！”

宜修亦浅呷一口，毫无紧张之色，反而像茶余饭后谈论闲话一般轻松。

四爷勾唇浅笑：“十四弟不知道多风光，连带着九弟和十弟又神气起来了，那些支持老八的大臣们都见风使舵，觉得这位大将军王凯旋，便是太子、天子了。”

宜修笑道：“妾身也这样以为，怎么王爷如此云淡风轻，还不着急些吗？”

四爷笑瞥宜修一眼，将斟好的茶递到她面前。

“尝尝，新来的江南的好茶。”

“是。”

四爷悠哉道：“皇阿玛虽然是花甲之年，然则这病瞧着慢慢养着是没什么大事。可万岁爷就是万岁爷，怎么也不能放心我们兄弟其中任何一个监国。凡是亲力亲为，最终恐怕会伤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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