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

明月高悬，

洒下的一片清辉，

让人在夜色里即便是不挑灯笼，也能看清院子里的花木道路。

积英巷，

盛家，

往日里的待客的后院正厅今晚门扇大开，

不时有端着菜的女使进进出出。

从外面看去，能看到厅堂四周点着的蜡烛照的厅堂里里甚是亮堂。

中秋佳节又逢儿孙中举，

还有出嫁的华兰带着中举的官人回盛家。

这让盛家后院厅中的气氛很是欢乐放松。

厅堂中间大大的饭桌上，

老夫人和大房老太太妯娌二人面带笑容的并排坐在主位上，不时的笑着交谈一番。

两位老人的下首各自坐着带着大娘子的盛维、盛纮堂兄弟二人。

再下首便是按照长幼落座的载章、长柏/梧/枫、还有加上华兰后的盛家六个兰。

自从泉州开始，极少在老夫人出席的席面上露面的林噙霜，今日也破天荒的和卫恕意一起站在了最末席。

坐在王若弗对面的长梧母亲李大娘子，看着王若弗和抱着长槙的华兰一段话刚说完，便趁机道：“弟妹，今晚庄学究怎么没来席上啊？”

王若弗笑了笑：“嫂嫂，庄学究今日被同年邀请了去城中酒楼玩月了，所以就没来”

李大娘子缓缓点头，道：“哦！”

随后又若有所思道：“也不知我娘家那两个侄子这次乡试如何了！”

对面的华兰听到此话笑道：“伯娘不用担心！听说李家那两位弟弟读书刻苦，定是会中举的！”

“那就借华兰吉言了！”

华兰笑了笑继续道：“如若两位弟弟读书有什么疑惑，也可来信，父亲和庄学究都能解惑！”

李大娘子笑容更甚。

主位上，

老夫人举起了酒杯同大房老太太道：“老嫂嫂，来，咱们妯娌再喝一杯。”

大房老太太举杯点头，两位老人家碰了一下以后，皆是爽利的干了一杯。

放下酒杯，大房老太太看着厅堂中热闹的景象，

许是上了年纪，

也许是这喝了好几杯的新酒酒劲有些大，

大房老太太心中满是感触，

模糊之间似乎看到了几十年前的盛家，

那时候她长女盛纾已经病逝，宠妾灭妻败光家产的男人也死了。

而出身侯府的妯娌也没了官人和亲生儿子。

她们妯娌俩，一个带着盛维和幼女，一个带着庶子盛纮。

整个盛家人丁凋零，

过年过节的时候，吃饭的席面上冷清的很。

转眼几十年过去，

盛家家业蒸蒸日上，

这中秋的席面上，两房人丁兴旺儿女满堂。

任是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有这番热闹的光景。

“三郎，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盛维习惯的站起身，朝着载章举杯说道。

载章赶忙站起身：“伯父快坐！您乃是长辈，和后辈喝酒如何能站起来。”

盛纮正侧头看着照顾弟弟吃饭的华兰，

听着出身高而知礼的女婿话语，

他很是心中熨帖的笑了起来，露出了脸上的酒窝。

看着华兰幸福的样子，盛纮感慨的看了上首的老夫人，举杯道：“伯娘，母亲，孩儿敬两位一杯。”

席面上推杯换盏，

老夫人和妯娌又吃了几杯敬酒后，便起身离席去了寿安堂。

喝的稍稍有些感觉的盛纮，看了站在桌边末席的两人一眼，和王若弗说了几句。

正和华兰说话说的开心的王若弗一下收起了笑容，朝着末席道：“你们两个，也坐下吧！”

“谢大娘子！”

卫恕意和林噙霜赶忙福了一礼道谢。

然后，

在卫恕意惊讶的眼神中，

林噙霜走到华兰身边柔声道：“大姑娘，您这照顾槙哥儿这么久了，奴婢来替您一下吧。”

听到这话，

王若弗的白眼儿差点翻到天上去，但因为有客人在却不好多说什么。

上首举着酒杯的盛纮看到此景，满是赞赏的点了下头，眼中‘好霜儿’的神色都要溢出来了。

“不用，我和槙哥儿待的时间短，正好趁此和他熟悉熟悉。”华兰搂着长槙笑着说道，同时还警告的看了眼和王若弗一般表情的如兰。

“是，大姑娘！”

林噙霜柔声回道，转身朝末席走去。

华兰侧头看了眼林噙霜离去的身影后，顺势看向了侍立在一旁的翠蝉。

翠蝉走过来：“大娘子，怎么了？”

“去问问厨房，鱼汤好了没有。”

“是。”

王若弗也看向了刘妈妈，道：“你也跟去看看。”

“是，大娘子。”

两人朝外走去的时候，卫恕意跟了上去，林噙霜却是安坐在位子上，笑着用公筷给年纪小的品兰和明兰夹了夹菜。

不一会儿，

卫恕意、刘妈妈等一行人便端着大大的鱼碗走了进来。

将鱼碗摆在桌上，

坐在明兰对面的品兰，好奇的看着冒着热气的鱼碗，闻着其中飘出来的香味，咂了咂嘴。

然后品兰被淑兰扯了扯衣服，让她注意仪态。

明兰和如兰也是喉咙滑动，显然也是被香味给吸引了。

从正给她盛碗的刘妈妈身上移开视线，如兰问道：“大姐姐，这是什么鱼做的汤呀？闻着好香！”

“华兰，这可是嘉鲯鱼？”

李大娘子试探着问道。

华兰笑着点了下头：“是的，伯娘！因为官人和五郎中举，乔家特意送的，来之前婆母嘱咐我带了过来。”

正在喝酒的载章，有些醉了的摆着手：“这和.我可没.多..大关系！人家看.的是小五。”

华兰嗔怪的看了还想劝酒的盛纮一眼。

王若弗和李大娘子笑着点头，很是满意说道：“我这好女婿就是谦虚。”

众人喝了鱼汤，

载章被盛纮等人拉着，和长柏继续在桌上喝酒。

妇人们则去到了一旁。

看着跟过来的林噙霜，王若弗一撇嘴，嫌弃的说道：“行了，这里没你的事儿了，回自己院儿吧。”

“是，大娘子！”

林噙霜柔柔的福了一礼，带着墨兰、周雪娘和女使们朝林栖阁走去。

路上，

“月光这么亮，灭了灯笼吧。”

“是，小娘！”

站在路边看了看月色后，

林噙霜领着墨兰继续迈步走去。

墨兰身边的女使露种和云栽想跟上去的时候，却被周雪娘拦了一下：“咱们等会儿再跟上！”

林噙霜领着墨兰朝前走着：“墨儿，今晚的鱼汤如何？”

“嗯！好喝！”

“那你可知这几大碗鱼汤作价几何？”

墨兰摇了摇头：“阿娘，女儿不知。”

“三四十贯总是有的。”

“啊？阿娘，这么贵？”

“嗯！之前在扬州也没怎么吃过这活着的海鱼。”

看着墨兰点头，林噙霜摸了摸她的发髻道：“以后还想喝这般好的鱼汤，便要和你大姐姐一样，嫁到高门大户里。”

“还得是像齐小公爷、顾家二郎、徐家五郎这般门户的。”

墨兰摇了摇头，道：“阿娘，徐家靖哥哥女儿可不敢找！经常跟他来咱们学堂的三个女使，听说陪嫁私房很是不少呢！”

林噙霜一把抓住墨兰的肩膀，边走边道：“你这点志气！你要是能嫁到徐家，那就是正室大娘子！那些小蹄子不过是通房妾室！她们有什么陪嫁私房？那都是你手里的东西！”

墨兰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

“不过，另外两家我瞧着比徐家还好些，顾家二郎外家是盐商，金山银海了去。齐国公府更不必说！”

“阿娘，我.能进这些高门么？”

“怎么不能？伱祖父是探花郎，祖母是侯府千金，父亲是进士，姐姐是侯府二大娘子，家里两个哥哥眼瞅着以后也是进士！世家海家一门五翰林，这盛家以后也是四进士！你怎么不能进？”

“而且那海家还有什么四十无后方可纳妾的规矩，盛家可没有！”

听着这话，墨兰认可的点头。

这时，

母女二人也回到了林栖阁，

看着灯笼光下的墨兰，林噙霜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道：“徐家靖哥儿身边的那对儿双生子女使，相貌上的确有些比不过，但她们也不懂诗词不是！”

“阿娘，靖哥哥少有和女儿说话，倒是顾家二郎和齐衡哥哥和女儿说的多些，齐衡哥哥还常称赞女儿的字还有对诗词的品赏呢。”

林噙霜笑着点了点头：“嗯，墨儿，以后你还要加倍努力，之前我在寿安堂那老婆子身边学了些焚香插花的东西，以后都教给你！”

“嗯！”

后院正厅，

屋中侧间的罗汉床上，

王若弗和妯娌、女儿侄女儿们坐在那里。

刘妈妈站在一旁福了一礼：“大娘子，醒酒汤已经上了。”

王若弗点了下头后，同华兰道：“华儿，你继续说。”

“等陛下寿辰过了，府中便找个由头请那些年轻的尉校进府一叙，到时伯娘在屏风后相看一下便是。”

华兰说的是‘伯娘’，但眼睛看向的却是一旁恨不能钻进地缝里的淑兰。

“这，真是麻烦亲戚了！”

李大娘子满是感慨的说道。

“伯娘，能给麾下的尉校找妹妹这么好的娘子，怎么会是麻烦。”

听着华兰说的，李大娘子笑着点了点头。

华兰也不是乱说，

谁能和淑兰定亲，虽不是亲姐妹，但那也是载章的连襟。

以后文官有盛纮、王家，勋贵有徐家，商场有盛维，

同辈中还有中举的堂兄弟（长柏长枫）、读书的表兄弟（李郁李都）这等家族助力，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家就能有的。

侧间门口，

卫恕意抱着儿子站在那里，低声嘱咐道：“槙儿，以后你要努力读书！等以后你中了举，也会有这般的热闹。”

盛长槙抬头认真的说道：“阿娘，到时也会有今晚你这般喜欢的鱼汤么？”

卫恕意想了想，道：“嗯！会有！”

年纪不大的盛长槙，重重的点了下头。

晚上，勇毅侯府。

有宫中内官传来了谕令：后日皇后娘娘去城外看马球赛，请侯府亲眷都去。

乡试已放榜，

中秋后又有当今官家寿辰，

八月的汴京，便一直是喜气洋洋的。

城中路边扎着用来表演的彩楼戏台，更是一日比一日多。

潘楼正街繁华热闹，，

下午秋日艳烈，

一辆挂着‘谭’字木牌的马车停在临街的四宝斋外，

听着隐约从二楼传来的悦耳琵琶声，

一个拿着团扇的妇人掀开车帘，看着木楼门口挂着的牌匾。

妇人踩着车凳，扶着车旁管事妈妈的的手下了马车后，转身朝着车厢伸了伸手抱下了一个姑娘。

这妇人牵着女儿的手，同一旁的管事妈妈道：“吉安，你打听到的孤本便此家店铺收的？”

“是的，姑娘！我男人看到店铺门口有不少精悍的护卫，便猜着是店铺东家来了”

门口店铺的小厮，

看着马车的成色赶忙回身跑进了店里。

没等妇人三人走到门口，店铺管事便迎了出来，拱手道：“两位贵客，不知道想要些什么？”

四宝斋二楼，

方才迎客的管事在女使紫藤的带领下走上楼，躬身拱手道：

“东家，楼下有位自称安国公谭家四房的大娘子，说有事相求。”

“请。”

管事应是后退了下去。

柴铮铮疑惑的看向了云木，云木心思电转后，躬身贴耳道：“姑娘，这位大娘子是东昌候的妹妹，给安国公谭家四房做了续弦的。”

柴铮铮点了下头。

云木迟疑了下后继续道：“姐姐是宁远侯第一任大娘子。”

“也就是平梅姐姐官人，煜大哥的亲姨妈？”

“是的姑娘。”

云木在柴铮铮耳边说了几句，两家侯府的这些年不怎么往来的话语时，两人话语里的人已经带人走了上来。

“见过秦大娘子！”

“见过铮铮姑娘，小妇人贸然来访，如有打扰还请铮铮姑娘见谅。”

两人相互福了一礼说道。

跟着秦大娘子的小姑娘也像模像样的福了一礼。

“秦大娘子哪里话！请坐！”

柴铮铮在桌后伸手道。

两人落座后，

柴铮铮看着直勾勾看着她的客人，她疑惑道：“秦大娘子，怎么了？”

秦大娘子，也就是原来故事里的小秦氏，笑着道：“铮铮姑娘见谅，小妇人在京中见过不少人家的贵女，但容貌如此靓丽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被认可夸奖，

柴铮铮嘴角微微上扬，道：“大娘子谬赞了！荣家飞燕妹妹便比我还要好看些！您身旁这位妹妹也很漂亮。”

秦大娘子身边的姑娘有些害羞的朝母亲靠了靠。

柴铮铮不是说场面话，

跟在小秦氏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的确有一种淡然的气质在。

又喝了口茶，说了几句话后，秦大娘子笑道：“听说铮铮姑娘这家店里，收了《南越广记》的孤本？”

柴铮铮想了想，摇头：“收的孤本有些多，我让人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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