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傻住了,呆呆地站在那,一时间进退两难。

陆歆瑶原本心里就憋着一团火,再被徐瑧这么一激,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咬牙切齿了好一会,她嘲讽地道:“徐瑧,麻烦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不过就是峻远哥哥身边的一条狗而已,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徐瑧淡然一笑,慢斯条理地反击回去,“陆小姐,该注意身份的人是你,别忘了,你早就跟少爷脱离了监护关系,叶家的人,还轮不到你呼来喝去。”

这话一出来,刚被骂的佣人顿时感动得不行,眼巴巴地望着徐瑧,跟看个救世主似的。

眼看这两人又要起冲突,叶峻远放下筷子,冷声道:“够了,不能安静吃饭就走,不要影响其他人。”

身为这座宅子的主人,叶峻远的震慑力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威猛的,他一开口,像是按下暂停键一样,吵嘴的两人立即敛了声,把安静还给了餐厅。

佣人还站在原地,踌躇着要不要出声询问个什么。

“给她拿碗筷。”幸好叶峻远解开了她的左右为难。

闻言,陆歆瑶瞬间了精神,炫耀地冲徐瑧扬起下巴。

徐瑧无声嗤笑,看她的眼神跟看个弱智似的。

气氛还有些僵滞,洛笙担任其缓和氛围的重任,清清嗓子,主动笑着问向徐瑧,“瑧哥,你家里的事都忙完了吗？”

徐瑧重新端起那碗还没喝完的鸡汤,弯了弯眼,“算是吧。”

“没想到你会在大年初一赶回来,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等明天呢。”洛笙继续闲扯着。

徐瑧瞧了眼陆歆瑶,一脸的意味深长,“这不是家里来了只母老虎么？我赶着回来当武松的。”

陆歆瑶啪地一拍桌子,怒目而视,“徐瑧,你敢骂我是母老虎？”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激动个什么劲？”

“你……你……”陆歆瑶再次被气得牙齿打架,浑身都在颤抖。

好不容易和平的餐厅又起硝烟,这回,连叶峻远都懒得出声了,打算放任他们随便吵,要实在太过分,就两个都丢出家去。

洛笙伤脑筋地看着这俩,默默加快吃饭的进程,早点吃完也好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用过午餐结束,叶峻远和徐瑧去了书房谈事情,徐瑧不在的这几天,他积累了不少工作需要交接。

吃饱肚子,洛笙也觉得有点困了,和弟弟聊了几句便回房午睡。

结果睡前忘了调闹铃,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的五点。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在床上发了一会呆,她穿了拖鞋下床,洗脸,穿衣服。

午睡太久的后遗症,就是下楼梯时,她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一副不甚清醒的样子。

客厅一片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连成日就爱霸占电视机的陆歆瑶也不见。

洛笙有些疑惑,走出大门,正好看到路过的成叔,随口问了一句,“成叔,瑧哥他们呢？”

成叔停下脚步,笑着回她:“哦,少爷他们刚出门了,说是要去区医院。”

洛笙微怔,哦了一声,然后掩饰性地低下了头,“……这样啊。”

之后就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了其他的人。

让她略感意外的是,在她沉睡不醒之际,陆奕明也不知是不是收到什么风声,忽然来了家里,强行将陆歆瑶给接了回去。

对这个结果,成叔甚为开怀地微笑点头,“一定是徐先生做的好事,我就知道,他一回来,家里准能太平。”

成叔哼着歌去准备晚饭了,洛笙去了花园,漫无目的地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借此把自己的精神劲提起来。

无意中路过昨晚和叶峻远散步的位置,她停住脚步,目光看过去。

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晃过他对自己说结婚的英俊面容,她心里一甜,嘴角不禁浮起一丝笑意,可转念一想到,自己这个“未婚夫”,现在可能正在区医院里扮演程雅的未婚夫,嘴角的弧度慢慢地往下压,最终变成了一个愁。

仰望着暗沉的天空,洛笙心里如是想——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吧？她和叶峻远的感情之路,一直走得很平顺,大概就是太平顺了,所以老天爷忍不住要给她点磕磕碰碰,让她知道爱情之不易。

天色完全暗下来时,徐瑧一个人回来了,同时还给洛笙带了个消息,“少爷要在医院陪小雅,今晚会晚归,他让你晚上早点休息。”

虽然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洛笙还是不免有些酸涩,嗯了一声,就闷闷地垂下了脑袋。

看着她这副郁郁不乐的模样,徐瑧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明知故问,“笙妹,酸气了？”

在这个像兄长一样的人面前,洛笙没守住小女生的那点小心眼,慢吞吞地反问:“瑧哥,要是你未婚妻被人借去用,难道你不会酸吗？”

徐瑧笑了,有丝深意在眸中流动,“我没有过未婚妻,所以没法体谅你的感受,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情况下,你应该试着学会大方,小肚鸡肠的只会让你往后越来越难受,毕竟,小雅治疗期也需要一段时间。”

洛笙更加郁闷地哦了声,以示这些她都清楚也都知道。

徐瑧忍俊不禁,哄小孩子似的语气,“好了,我们去吃晚饭吧。过年期间,禁止苦眉愁脸哦。”

洛笙听话地点点头,默默跟他去了餐厅,只是脑子里,却还想着在医院里的叶峻远。

接下来的日子,还真的如徐瑧所说,不学会大方,就只会变得越来越难受,洛笙这个年基本都泡在了醋坛子里。

白天还好,她要去福利院帮忙做义工,眼不见心不烦,刻意不去了解叶峻远的行踪,也就无从胡思乱想。要紧的主要是晚上,他去了医院迟迟不回家,她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哪怕是开着小丸子的动画片也制不住她长了翅膀的猜测。

初五这一天,洛笙终于忍不住,缺了福利院下午的工,非要跟着叶峻远一起去医院看望程雅。

到病房时,为了预防程雅看到她受刺激,她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透过玻璃门偷看里面的动静。

程雅正和父母聊天,看到叶峻远时,脸上霎时扬起明媚灿烂的甜笑,下了床,顾不上穿鞋就跑了过去,欢快地扑入她的怀里。

这一幕蓦然刺痛了洛笙。

僵硬地站在原地,一瞬间,她仿佛听到血液冻结的声音,一股难以言明的尖锐刺痛,闪电一般从胸口沁入每一根神经,无法抑制地疼。

自从叶峻远每天固定来医院陪程雅后,程雅真的如程父所期望的那样,不仅情绪稳定下来,也开始乖乖地配合了治疗,只要是叶峻远说的话,程雅都会当成圣旨一般,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不能更乖。

在药物的有效控制下,程雅的病现在已经逐渐好转,并且开始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这个结果,固然是大家所乐于期待的,可洛笙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话谁都会说,道理谁都懂,但事实证明,她在爱情面前,就是一个心眼比针尖都还小的小气鬼,见不到时她还能保持镇定,可在她亲眼目睹她的未婚夫是怎么“借”给别人之后,她真的做不到心平气和,更学不会徐瑧说的“大方”。

看到叶峻远和别的女人亲近,她真的会被醋疯。

不敢再往下看下去,洛笙仓皇地收回视线,后背紧贴着医院冰凉凉的墙壁,改用耳朵去聆听里面的动静。

里面的人,当然都很高兴叶峻远的出现,程雅就不用说了,程父程母对这个救女恩人自然是无限欢迎,而程雅的主治医生也要靠着叶峻远,才能顺利让病患配合治疗,态度当然也是客气有加,一时之间,病房里一团和气,时不时传出些制造愉快氛围的笑声。

洛笙贴着墙壁,克制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叶峻远也没对程雅说什么甜言蜜语,甚至一如既往地少言,顶多只是关心地劝哄了几句,但仅仅只是这样,却已经足以令她失了方寸。

忽然之间,她开始后悔来这一遭。

念着门外有人等着,叶峻远没有在病房呆很久,哄着程雅吃下药睡着后,便马上辞别走出来。

洛笙表情很僵,眼底都是隐忍的情绪,见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勉强扯了个笑容,便转身背了脸过去。

叶峻远去牵她的手,触感一片冷冰冰,他不禁有些心疼,牢牢地握在手心里,“抱歉,让你久等了。”

洛笙用力深吸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他侧头看她,“……我们回家？”

她点头。

看出她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叶峻远黑眸微闪,定定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他当然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可是程雅的病情才刚稳定下来,当前之际,他能做的,就是照着原计划继续扮演程雅臆想中的“未婚夫”,否则就只能前功尽弃。

思索了几秒,他低下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洛笙,程雅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不管她。”

洛笙心口一刺,强颜欢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的……只要她能好起来,那就好。”

最后那三个字,她刻意放重了语气。

一个是郑重表明自己的心意,二个就是提醒自己,不要胡乱吃飞醋,庸人自扰的事情也不要过度去解读。

不然她也得步程雅的后路去转牛角尖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接一天,春假转眼就接近了尾巴,过两天就要正常上班了。

初六这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洛笙在福利院帮忙晾晒被子,奇奇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她附近,一笔一画地认真涂鸦。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祝嘉打来的。

祝嘉之前帮她送了一批年货回老家,她伯母廖凤盈也礼尚往来地备了些回礼,有吃的有穿的也有用的,托祝嘉捎带过来送给洛笙。

洛笙客气地道了谢,约好见面时间后便挂了电话。

刚收好手机,一直默默偷听的奇奇抬起头,大眼睛紧张地望着她,“洛笙姐姐,你明天就要去上班了,那你以后还会来福利院吗？”

洛笙看了他一眼,笑了起来,“来啊,只要有空就来,我舍不得你呢。”

奇奇先是愣了下,而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很用力地嗯了声。

自从于伟发现洛笙和叶峻远的关系后,整个人就转了性似的,不仅态度变得客气可亲,还将她从又脏又臭的厕所工作中解放出来,给她选了些比较简单又轻松的活。

洛笙也无所谓,对她来说,做什么活都行,只要能帮到忙就好了。不过自从调走岗位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她撞见奇奇的机会开始变多了起来。

见他总是一个躲在角落独自作画,她觉得心疼,平常总是有意无意找他玩儿,给他塞从家里带来的糖果点心,还掏钱在外面买了画画的工具送给他。

小孩子的心思很单纯,又难得有人额外关心自己,奇奇很快对洛笙敞开的心扉。

一来二去的,她和奇奇的感情短短几天内突飞猛进,以至于她现在只要一来福利院报到,奇奇就会自觉地来粘着她,跟个小尾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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