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早已料到夏凌会是这个反应,挺直腰板,直视他的眼睛,“夏大哥,我知道我的申请越岗了,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我一定好好表现,绝不会辜负公司之前对我的栽培,至于我现在的工作,我们部门的同事都比我资深,你可以从中提拔一个人上来顶替我的位置,我相信,他们一定比我做的更好。”

夏凌放下手中的文件,和颜悦色,“找人顶你是不难,可你知道公司里有多少人稀罕你现在这个位置么,确定要让位？”

“确定。”洛笙应得毫不犹豫,顿了一顿,又说道:“其实我本来就坐得不是那么安心,我一个新人,又不是这个专业出身,论资排辈,他们每一个人比我更能胜任副部长的工作。而且在人事部任职的这段时间里,我发现还是助理的工作更合适我,也更具有挑战性,所以,我还是想做回老本行。”

“只是想回去这么简单吗？”夏凌盯了她一会儿,然后身子向后靠,淡然地说下去,“在你正式调过去之前,这些问题我们都已经讨论过了,我也相信,你是充分调整好心情后才接受下来的。你不是反复不停的人,一定有别的原因,才会让你忽然想做回助理的工作。”

洛笙张了张口,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夏凌笑了笑,语气还是温和的,“洛笙,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我说过了,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愿意向你伸出援手。”

言下之意,只要她能说出真正的缘由,他便会满足她的要求。

洛笙有些犹豫了,缓缓地垂下眸,过了好半响才小声道:“我想暂时离开国内。”

夏凌似乎怔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洛笙在心里费力地组织语言,停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现在的处境有点特别,想出国避一避风头。”

她想,不管那个周锋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把爪子伸到国外去吧？

“风头？”夏凌玩味地研磨这两个字眼,半开玩笑地说道:“洛笙,你不会是被高利贷盯上了吧？”

“……”从某些层面上来说,周锋这种亡命之徒,应该是比高利贷还可怕一百倍吧？

夏凌端起面前的杯子,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转移话题,“说起来,有件事我有点好奇。”

洛笙抬起头,不解地看向他。

夏凌捧着茶杯想了想,轻扯了下唇角,“上次你上我家,祝嘉跟我说,是叶总的两个保镖接你走的。”

洛笙愣住。

“我还听说,你已经搬回了叶总的家。”他垂下眼眸,眼底的一丝黯淡一闪而过,唇边却仍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我记得之前跟你求证过,你还没有和叶总复合,所以不太明白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洛笙一时词穷,莫名地有点心虚,支吾道:“我们确实没复合,至于我搬到他家,这都是有原因的……”

见她面露难色,夏凌也没勉强,理解地笑了笑,“没关系,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也只是替我那个傻侄子跟你探探消息。”

她又是一愣,“祝嘉？……他怎么了？”

夏凌叹了口气,无奈失笑,“他以为你跟叶总和好了,这几天心情很不好,昨晚还喝了个大醉,吐了自己一身,还是我半夜去接他回来的。”

洛笙先是惊愕,然后露出愧疚的神色,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夏凌忙安慰他,“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其实心里都明白,只是现在还没能放开,过段时间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洛笙还是不能释然,不安又纠结地皱着眉。

夏凌瞧了不觉轻笑,又把话题转到工作上,“好了,你的申请我会慎重考虑的,过两天再给你回复。”

洛笙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做事了。

室内恢复先前的安静,夏凌望着那扇被关上的门,慢慢搁下手中的茶杯。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碰撞声,伴随着他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下班后,夏凌驱车回到家,掏出钥匙开门。

听到玄关传来开锁声,趴在茶几上画画的奇奇抬起头,忙穿上兔子拖鞋,吧嗒吧嗒的跑到玄关。

夏凌开门进来,迎面就对上儿子满怀期待的眼神,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温声道:“今天这么早回来。”

奇奇现在上的还是之前在孤儿院时念的学校,因为位置比较偏远,往常都比他晚回家。

没在他身后看到洛笙的影子,奇奇眼里闪过一抹失望,不过还是乖巧的答,“学校开校运会,今天比赛少,老师说可以提前放学。”

夏凌点了点头,从鞋柜拿出拖鞋换上,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那个叫陈礼先的同学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奇奇摇了摇头,想了一想,又不解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拿了好多零食分给我吃,还跟我说以后都要跟我当好朋友。”

夏凌笑了笑,“那你想不想跟他做好朋友？”

奇奇被问的一愣,站在那很仔细的想了会,郑重其事地应道:“不想的,他除了对我好一点,对其他同学还是那么坏,今天还把我们班的张莹莹弄哭了,我不喜欢他。”

夏凌一听这话就被逗乐了,忍不住把儿子揽进怀里,低头在他的小脸蛋亲了一下,“既然不喜欢,那就别理他。”

他之前一直在国外生活,行为作风多少染上了那边的开放,自己倒觉得没什么,奇奇却害羞地红了脸,虽然这是爸爸,可因为很少跟人作亲昵的举动,颇有些不自在地僵着身。

夏凌牵着他的手,父子俩一起走到客厅,厨房里传出炒菜声,空气中漂浮着一股酸甜排骨的香气,保姆正在准备着晚餐。

茶几上放着画到一半的画,夏凌拿起来看了眼,是一张全家福,之前那画被撕坏了,虽然洛笙帮他粘好了,但也不可能继续放到半晌展览,老师就让奇奇重新在画一张。

细细端量了会,他指着上面一个长发女生问,“这是你妈妈吗？”

奇奇顺着他目光看过去,摇头,“这是洛笙姐姐。”

夏凌略感意外,不由又多看了两眼,大大的黑眼睛,偏分刘海,开怀的笑容,乍一看,还有那么几分洛笙的特征。

他不觉勾了勾唇角,赞道:“画得不错。”

见他看的专注,奇奇默默打量着,似是思考了一会,鼓起勇气小声问:“爸爸喜欢洛笙姐姐吗？”

夏凌闻言一愣,不觉失笑,反问他道:“为什么要这么问？”

奇奇低着头,眼里闪着害羞的神色,脚不住地在地上磨蹭,“因为我就很喜欢洛笙姐姐。”

小孩子的心性就这样,自己喜欢的,都恨不得周围亲近的人都喜欢。

“我知道。”洛笙性格很好,又做得一手好菜,他家里就没有谁不喜欢洛笙的。

奇奇垂下眼睑,语气添了几分失落,“可是她最近都不怎么来家里了,就算来了,也是很快就走了……”停了一停,他又说,“如果……如果每天都能看到她就好了。”

夏凌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他,“你的洛笙姐姐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围着我们家转。不过爸爸答应你,只要她有空,我尽量带她来家里做客。”

奇奇用力地嗯了声,想到什么,脸上浮起一丝羞涩,细若蚊声地说,“如果……如果爸爸以后要找新妈妈,我希望……是洛笙姐姐。”

这话着实惊到了夏凌,还没等反应过来,原本关着的卫生间砰地被打开,叮叮气势汹汹地从里面走出来,捏着小拳头极力反对,“那怎么行！如果洛笙姐姐做了我们的妈妈,那小晞哥哥不就成了我的小舅子吗？我才不要,他是我未来老公呢！”

奇奇睁着大眼睛,弱弱地反驳:“你和小晞哥哥没血缘关系,就算洛笙姐姐做了我们的妈妈,也没有关系的吧？”

“怎么没有关系了？”叮叮叉起腰,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叫乱.伦,是不合常理的！”

“可是……可是……”奇奇可是了半天,很想反驳,可终究抵不过气势滔天的妹妹,缩了缩脖子,小脑袋深深地埋进夏凌身后,当成了小鸵鸟。

叮叮却不许他回避,绕过茶几走到他跟前,振振有词,“还有,表哥不是喜欢洛笙姐姐吗？要是洛笙姐姐真做了我们的妈妈,你让他以后怎么办？而且爸爸都是个老头子了,他应该找跟他年纪出不多一样老的阿姨！”

这话夏凌就不爱听了,板着脸训斥,“没大没小,爸爸这叫正值壮年,怎么就是个老头子了？”

“怎么就不是了,前天我还帮你找到了一根白头发呢！”天天跟祝嘉表格斗嘴,叮叮小朋友现在的顶嘴功力与日俱增,颇有撕遍天下无敌手的趋势。

夏凌听得怔怔的,颇有些哭笑不得,一挥手,把两只小朋友赶回房间做功课去,而后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叶峻远打了个电话。

洛笙的事,他着实为难,挨着叶峻远的情面,他不好直接答应洛笙,只能把决定权丢给叶峻远。

听完他那边的话,叶峻远沉默半响,只说了说“知道了”便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放回茶几,夏凌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屏幕,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无奈,更有几分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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