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崔想起她之前的请求，也不得不感叹她的先见之明。

“你们赵家村有六十多户人家，也算是青山县人口比较多的村子，理应让你们都参与其中，但这次的事情并非儿戏，故而我会挑选一些合适的人来种番薯。”

“大人，啥样的人才是合适的人啊？我们家好几代都是农民，种这个肯定在行！”赵三媳妇眼巴巴地看着他，着急推销自己。

“婶子，你可真不害臊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家里的地，草都长得比人还高，还好意思说自己种东西在行！”赵翠翠听见这话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赵翠翠，你啥意思！”赵三媳妇被人戳中事实，跳起来就要去抓她的头发。

“别给我在这儿丢脸！”赵三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按在凳子上，面上的嫌弃和厌恶藏都藏不住。

“我也没干啥……”她怯怯地看着赵三，嗫嚅着坐下，不敢再说话。

她在别人面前摆出的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在赵三面前却屁都不敢放，唯唯诺诺地伺候他一家子，还动不动就被打骂。

“切，欺软怕硬！”自从赵三媳妇搅黄赵翠翠的相看，害得她成为赵家村的大龄剩女后，她们就一直不对付，遇事就要怼上几句。

“死丫头，你也收敛些，本来就嫁不出去，还想让自己的名声更臭吗？”赵母在一边掐着她腰上的软肉，暗暗警告。

“知道了。”赵翠翠漫不经心地应着，目光却不自觉投向站在前面的禾茉。

她长得可真好看啊……

禾茉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寻着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皮肤略黑，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禾茉朝她笑笑，以示友好。

“娘，她朝我笑了！她笑起来更好看了！”赵翠翠激动地扯着赵母的衣袖。

“好看，好看……”赵母此刻的心思全部都在里长说的话上，根本没听见她的话，只是敷衍地附和着。

“范税使说的话大伙也都听见了，我就不再重复，要想种番薯的，就到成郎这边说个名字，我给你们大伙记下来！”里长虽摸不清头脑，但还是按照范崔的话做，先给愿意种番薯的人写个名字。

“我第一个来！”先前那位老者，第一个冲到赵成郎面前。

“那也给我写上吧。”赵兴业吃过禾茉送去的番薯，知道它是个好东西，二话不说就带着李大婶一起站在了老人后面。

“那我也去！”

“给我也写上啊！成郎！”

“还有我们家！”

“……”

“诶，好……”赵成郎手忙脚乱地记着，时不时抬头确认一下是谁在说话，“慢些，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范崔摸下巴上的胡须，满意地看着这一幕，再看向禾茉时，眼底的欣赏越发明显。

这丫头，倒是个不简单的，比我懂得拿捏人啊……

“你确定给我写上去了？”赵梨花夺过赵成郎手上的名单，翻来覆去的看，生怕自己被漏写。

“梨花，我们的名字在上面，别翻了。”方泽诲在一边小声劝着。

“我又不识字，你既然看见了，就该早点告诉我啊！”赵梨花责备道。

方泽诲低头认错，“是我想的不周到，小心气坏肚子里的孩子……”

赵成郎整理着被她翻乱的纸，暗自摇头。

唉……明明是两兄弟，这性格怎么就差了那么远。

“税使，全部都在这里了。”赵成郎将整理好的名单递过去。

“让你爹看看上面有多上户人家。”范崔没接，而是让里长确认名单上的人数。

里长翻着手上的名单，核对下来，竟发现除了早早走掉的赵海，其余每户都报了名。

这每家每户都在上面，要怎么个挑选法？

里长挠着头，为难地看着范崔：“税使，您看着这家家户户都报名了，这该如何选啊？”

村里没几个省油的灯，无论选上谁，没选上谁，恐怕都要闹，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

想到这些他就头疼。

“不选，都用。”范崔在他疑惑的眼神下，不疾不徐地吐出四个字。

“这……是何意啊？”

“既是你的主意，那就由你来和他说道说道。”范崔看了一眼正在翻看名单的禾茉，自顾自地坐下了。

“里长，我们这么做也是想让大伙干活的时候积极性高一些。”禾茉微笑着和他解释，“这人一多，干活就容易浑水摸鱼，到时候老实人有干不完的活，偷奸耍滑的人又很清闲，时间一长，您让总是干活的老实人怎么想啊？”

“那不仅容易离散人心，还极易生出祸端！”里长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自古以来，都是物以稀为贵，若是让大家知道不是人人都能种番薯，而是只有一小部分人才能种，其余人只能看着，那大家就会产生紧迫感，人人都害怕自己是被落下的那一个人，就不怕没人愿意种了。”

“确实如此！”听完她的解释，里长才明白里面的深意。

“但每户人家地里还有自己的活儿要干，若是选出来的人数不够，忙起来人手不足怎么办？”赵成郎不解地问。

“这个倒不必担心，我们本来就是要将名单上的人都选上去的。”

“啊？”

赵成郎听得云里雾里，禾茉与范崔却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做学问的人要学会自己思考，不要等着人给你解惑。”范崔背着手边走边对赵成郎道。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禾茉也紧随其后，走出祠堂。

她还得赶回家将手里的名单好好分类才行，合适的人做合适的事情才能将效率最大化。

从祠堂回去的路上，禾茉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一回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偶尔有几根柳条被风刮起来，轻轻落在岸边的石头上，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禾茉抬头看看天空，明明是个难得的晴天，可刚过中午，这条路上的阳光就被四周高大的柳树遮挡，让人觉得阴森。

“啪——”

干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引起禾茉的警惕，她死死握住手里的石块，快步往前走。

果然，见禾茉加快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变得越发明显，直直朝她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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