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茉从侧面挤进去，蹲在那小孩子身边，朗声道：“这位老夫人，你孙子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你不带他去找大夫看看，怎得还在这里掰扯？”

“我……我这不是要讨个公道嘛……”那老妇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偏头躲过禾茉的眼神，不敢同她对视。

“讨公道哪有自己孙儿的命重要？店家，你说是不是？”禾茉起身的同时，朝曹德使了个眼色。

“是啊！老夫人，我先找人带着您孙儿去找个大夫看看，我愿意出看病的钱。”曹德立刻心领神会，跑过来抱起地上的小孩。

这一抱，曹德立刻察觉出不对劲。

这小孩看着穿得光鲜亮丽，怎得会这么轻？

“不行！”那老妇人大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粗鲁地从曹德手里将孩子抢了过去，死死抱在怀里。

她这一举动确实反常，众人也看出些端倪，禾茉趁机上前质问道：

“为何不行？你难道不担心自己的孙儿吗？还是说……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

“胡说！这孩子当然是我的！”老妇人似乎是被禾茉的言辞刺激到了，激动地指着禾茉道：“谁知道你们找来的大夫靠不靠谱？万一你们随随便便找个庸医过来，耽误我孙儿的病情怎么办？”

“去请城南药铺的李大夫，我们去找李大夫你可放心？”禾茉虽相信曹德的为人，但心中仍存有几分疑虑，万一是不小心疏忽了……可她看过这个老人的反应后，心中最后的那几分疑虑也打消了。

她就是来碰瓷的！

“李大夫好啊！医术高明，定不会出错！”一边看热闹的人随声附和。

在青城县，李大夫的名声还是很好的，虽然他的脾气不怎么样，但是他的医术却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我还是不相信你们！”

老妇人这般坚持，让其他人也纷纷起了猜测，交头接耳的低语。

“疼……肚子好疼……”怀里的孩子揪着老妇人的衣领，断断续续喊着疼，挣扎之间，老妇人的领口被扯开了一点，露出里面灰色的外衣。

外衣里为何还裹着一层外衣？

禾茉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正打算凑近细看，那老妇人又开始借题发挥：“大伙快看啊！我孙儿都疼成这样了，他们还不承认他们家的面条有问题，丧尽天良啊！”

禾茉算是看出来了，她今日就是来找茬的，摆明了冲着面摊的生意来，就是要毁掉面摊的名声，让人以后都不敢到这面摊吃面。

禾茉岂会如她所愿？

“呵！我看丧尽天良的人是你吧！”禾茉厉声质问道：“我们说请大夫你不愿意，宁愿让你的乖孙难受也不愿意，你是何居心啊？”

不给那老妇人反驳的机会，禾茉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想：

“哦！对了，这孩子肯定不是你的吧？不然你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受苦，而无动于衷呢？说不定，这孩子是你拐来的，然后你专门找生意好的摊位来碰瓷，至于这些孩子的死活，自然不归你管……”

“我……你……”老妇人听着她说的话，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反驳，只能憋出一句：“你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带你去见官便可知分晓！”禾茉突然走近，拉着那老妇人的手就往县衙的方向走。

“我不去！不去！你松开我！”老妇人见她不只是说说，而是来真的，吓得连连后退。

她一只手挣不开禾茉的束缚，居然将抱在手里的孩子往旁边一扔，用另一只手去掰禾茉的手，丝毫不管孩子会受到什么伤害，何况她旁边可不是什么平地，而是塞满柴火的灶！

禾茉见状，只能松开她的手，两只手伸出去接住那孩子。

“嘶！”周围的人见状，都倒吸一口凉气。

禾茉也被吓得心跳加速，要是自己没接住那孩子，落在那灶火旁边或者更糟糕一点，直接掉在灶火里面，那后果不堪设想。

禾茉看着怀里和方齐一般大的孩子，心里的怒火更甚。

“站住！你跑什么？”禾茉将孩子递给曹德，追上去拉住那老妇人，想将她拽回来，可谁料她手劲也不小，竟然挣脱禾茉，想要挤出人群往外跑。

“往哪儿跑？”先前拎着菜篮子的胖大婶伸手将她拦住，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纹丝不动，任由她怎么挤，都挤不出。

刚刚她的举动，无疑是惹了众怒，毕竟谁家还没有几个小孩子，若是看见自己小孩在外面受这样的苦，心里别提多难受，对于施虐的人自然是恨之入骨。

“你老实交代这孩子是不是你的？”禾茉看着被众人挡回来的老妇人，满眼寒意，见她还是闭口不谈，干脆大手一挥，道：“曹大哥，直接送去县衙吧，就以她拐卖孩童的罪去报官！”

这个时代，官是官，民是民，阶级分割的非常清楚，绝大多数的百姓都从心底里畏惧权威，一旦提及报官，对普通百姓而言就已经是一种威胁。

“不！我没有拐卖，这孩子是城门巷子里的一个乞丐，不是我拐卖来的！”那老妇人害怕曹德真的带着自己去县衙，将实情倒豆子一般都倒出来。

原来是妙香楼的张掌柜找的她，让她将面摊的生意搅黄，允诺她事成之后给她三两银子，为了让她放心办事，甚至先付了一两银子，还帮她出谋划策，特意挑今日这样人来人往的日子，就是为了方便让更多人知道。

为了将戏演的更加逼真，张掌柜连衣服、鞋子都给她准备齐全。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报官，我不要这些银子了，我都还给张掌柜！”老妇人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的荷包。

“你将钱花出去了？”禾茉捡起扔在脚边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的钱不足一两银子。

“我不是给自己花的，我就花了几个铜板给那孩子买了五个豆饼，都是他吃掉的，我一口没吃！”

“什么？他一个人吃了五个豆饼！”禾茉闻言连忙去看那孩子的情况，果然，脸色不好，嘴唇发青。

“是……”

禾茉得到肯定的答案，也顾不上那么多，  伸手去摸那孩子的肚子，硬邦邦、圆溜溜的，一定是吃太多豆饼，胃胀气了，再这样等下去，搞不好真的会被豆饼撑死。

若是这孩子死在这里，不管是不是吃了面摊的面，都已经不重要了，以后谈及这家面摊，只会想到这家面摊前死过人，没人会主动来找晦气，店也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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