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了这些外人，你甚至愿意放弃……”

放弃生命和他们的孩子。

苏白寻声望去，却见慕白身形狼狈的站在门外，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抬起，掌心里托着四个颜色气息各不相同的圆团。

那一身青衣有被火烤出的窟窿，也有被冰凌凝成的霜花，散落的发丝上缓缓滴落水珠，那一滴水珠落在他皱成一团的眉峰上，又跌跌撞撞的滑落进他的眼眶，片刻他的眼神便氤氤氲氲的透着水汽。

可这柔和的水也遮掩不了他眸中的黯然伤神。

众人见他回来，片刻时间居然已经取得了地心之火，四海之冰，归墟之水和天界玄光，其实力堪称恐怖。

又听慕白话中意思，对这人又敬又畏，他们很庆幸慕白不是共主，毕竟他们在慕白眼里心里，都是外人。

时见看了看女婿又看看女儿，朝众人道：“神秀，你给尊主疗伤，其他人都随我出去吧。”

众人觉得尊主和慕白两人之间气氛诡异，一溜烟走了个干净。

独留神秀在原地，慕白将四个团子丢给了神秀，神秀拉泉客和魏兰叶垫背，三人互视一眼，蹲在门外炼药。

慕白走到床边，他深呼吸一口气，声音打颤，像是从心底畏惧着什么，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般，脊背忽然就塌了，他双手紧紧握着苏白的手低低道：“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苏白呼吸一滞，他居然听到了她的想法。

想了想她柔柔弱弱认错道：“我没有，我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而且我……我当时不是不知道已经怀孕了嘛。”

“过去了，都过去了。”

直起身来，苏白将慕白拉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宛若安慰孩子般眼圈通红道：“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真的，以后我们一定能长命百岁。”

“我等了你一万年，你居然只想跟我长命百岁，小白，你真狠心。”

对自己狠心，对他狠心，对儿子也狠，明明被人间界伤了十年，心里牵挂着的依旧是那些伤她心的人。

闷闷的声音里充满了委屈，这还是慕白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表达对苏白的怨，像是要将憋在心底几万年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他的声音里除了委屈和怨愤，更多的则是忐忑不安，像是害怕什么东西害怕到了极点，害怕的声音都在颤抖。

苏白眼圈更红了，抚摸慕白肩膀的手下意识握拳，指甲嵌进掌心，有些疼，有些麻，激得她心底一阵阵酸涩涌上来。

她真的很少在他身上看到如此细腻的情绪，他似乎从来都是木讷的，喜怒不形于色，因过于强大心思也很简单，无惧无畏。

纵然与他有契约，只要她想，便能感知到他的心情和想法，却也从未在他心中感受到恐惧。

今日，是第一次。

他的恐惧却让她心口酸涩难忍，甚至看着在她面前无比脆弱的男人，怜悯之心瞬间泛滥，恨不能满足他一切要求。

“我说错了，长命百岁是寻常百姓才羡慕的岁数，我一定能和你永世长存，白头偕老。”

永世长存这个字像是又刺激到了慕白，他睫毛眨了眨，眼中更加恐惧了，苏白直接托起他的脸吻了上去。

良久，苏白依偎在慕白怀里，小声道：“你那么好，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离开你，我们还要一起抚养孩子长大呢。”

“别哭了……”苏白替他擦了擦眼泪。

慕白胡乱揉了把眼：“我在归墟里看到了最恐惧的未来，小白，以后都别离开我。”

他在归墟一瞬万年，他看到苏白难产，看到青天出世，看着天下景平，万千黎民，阖家欢乐，唯独他，孤零零站在天地之间，无牵无挂，不死不灭，受永生孤独之苦。

最可悲的是他死也死不了。

他的力量渐渐回来了。

一万年前为了应付混沌大劫，他将自己的一半本源放在了九界四海的结界上，如今，九界四海结界破碎，他的本源和力量渐渐回归。

不日，他便可成圣。

混沌大劫，看似是苏白的劫难，实则却是他的机缘。

成圣不易，九界四海便是他成圣的功德，有了这些功德加身，他成圣顺理成章。

“我答应你，绝不离开。”

苏白的回答很快，句句出自真心，可慕白偏偏不信，拿质疑的目光看着她。

苏白瞬间心虚，觑了他一眼保证道：“真的，我可以发誓，以后我一定事事以你为先，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嘛，夫君。”

苏白晃着他的手臂撒娇。

慕白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苏白，脸上犹挂着委屈的泪水，眸染怨念，在心里早已将苏白拉入失信名单。

与其相信女人的嘴，不如相信自己的力量。

寝殿大门一直是敞开着的，门外三人将殿中发生的一切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震撼却不敢表现出来。

眼看丹成，魔皇神秀看着温热的丹药发呆。

魏兰叶道：“这丹药需得尽快服下，我灵力虚弱，就先告退了。”

他转身开溜，魔皇神秀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一起。”

于是三人走进来，看到苏白眼圈通红，再看慕白脸上泪痕犹在，低头躲避全当没看见。

魏兰叶曾被慕白打得爬不起来，对慕白的强悍深有体会，如今见他脸上泪痕，颇觉自己输的不冤。

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英俊强者在女子面前扮柔弱，装可怜，小媳妇似的撒娇讨宠，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软可怜的。

一旦一个女人从心底里可怜一个男人，怜悯他，爱惜他，那么这个女人就完了。

无论这个男人做什么，女人都会千般疼爱，万般迁就，毫无底线。

慕白见三人低着头，三人低头的时候还偷偷对视，像是在传递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鬼鬼祟祟的，脸色一冷，灵力卷起丹药后便将三人赶了出去。

魔皇神秀身体飞速后退的时候不忘吩咐道：“以灵力送服，方可见效，属下明日再来。”

“嘭！”

殿门猛地关上，魔皇神秀面对距离自己只有半寸的兽头大门，摇头喟叹，感慨慕白卸磨杀驴。

“唔……”

“咳咳……”

魏兰叶和泉客被直接摔在地上，一个四脚朝天，一个鲤鱼打滚，他们并没有魔皇神秀那么好的待遇，形容万分狼狈。

一侧月洞门外，两道身影走了出来。

顾长歌扶起魏兰叶，江佟抱起泉客，在魔皇的示意下先行开溜，之后才各自问起苏白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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