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唯唯闻言侧目，秦明闻言沉默，青晨只是自顾自地呷着杯中之茶。

长长地沉默。

“咚、咚、咚。”

只听得三声沉闷的叩头声，打破了沉默。

“师尊师母在上，请受弟子秦明叩拜！”秦明道。

“确定了？”

“确定了！”秦明斩钉截铁。

“不后悔？”

“绝不后悔！”

“那好，动手吧。”青晨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实际上此刻他很激动，因为他为天行宗找到了传人，总算对行先、至真、丹老有了交待。

总体来说，秦明的资质和灵根并非卓越，但天行宗的修行更注重心性和功法与特定丹药的配合，这一点，恰恰是青晨可以帮助弥补的。

在青晨想来，天行宗大义，它们的传承绝不能落入心性不坚或者道德败坏的宵小之手，绝不能对不起丹老、至真和行先几位前辈。

从秦明对流云宗的守护来说，其责任感已经够了，但是修行之路艰难，有没有一往无前的决心和敢作敢当的决绝，决定了在天行之路上能走多远。

“啊……”

一声长长地惨叫声传来，秦明双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丹田处，顿时浑身灵气四溢，修为跌落，不一会儿，陷入昏迷之中。

青晨则双手一挥，将秦明扶在地上，没有给他治疗和恢复，而是不管不顾。

三天后，秦明醒来。

“从现在起，你就是我青晨的入室大弟子。”青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明道。

“多谢师尊！”秦明激动地跪地叩头，可醒来时，却发现青晨早已不见踪影。

虽然不知道青晨是何意，但秦明还是耐心等待着，不敢修炼任何其他功法。

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秦明从丰神俊朗的青年变成蹒跚伛偻的老人，可以说，每过一天，他就老一岁。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秦明失去修为的缘故，但都不敢说，只是暗暗为他可惜。

丹田毁了，怎么可能治愈呢？

可是谁敢质疑青晨呢？

有那胆大的说一句青晨是在耍秦明长老，就立刻被拉去教育一番，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青晨是流云宗的希望和保护神，纵有怨言，也不敢得罪，更何况青晨还有着无人匹敌的流传在乾州外域的守护流云宗的神话和奇迹。

于是一开始为秦明感到可惜的人开始“明白”：这必定是青晨长老在惩罚秦明长老，很有可能是秦明长老做了错事。

流言四起，直到宗内很多人疏远秦明，青晨始终不置可否。

渐渐地，没有人再同情秦明，所有人都被“青晨的精神”统一到了秦明的对立面，真正把秦明当作了敌人。

辱骂、扭打、欺负，成了秦明每天三餐活动的日常，只有每次当他怜悯、坚定的眼神出现时，众人才会莫名其妙地离开。

一日一岁，两个月后，秦明终于快走到生命的尽头，一开始的坚持和希望在粗重的喘息声中渐渐消散。

回忆着以往的点滴，思想着自己远大的报复，秦明释然的咳嗽声响起，说是咳嗽声，实际上是由笑声引起的。

从飞天遁地的“仙人”变成体弱多病的老人，秦明笑了。

只听了青晨一句愿意收徒的承诺就自费修为毁坏丹田，秦明笑了，也哭了。

两个月来，“师尊”从未出现，而自己已经从英雄变成了过街老鼠，变成了废人，完全失去了修行的资格，秦明哭了，又笑了。

感受着浑身的老迈和无力，流云宗的山巅上，秦明闭上了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滴落在草丛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夜，竟然如此寂静！

“后悔吗？”声音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在秦明的耳边响起，惊起了行将死去的老人。

“师、师尊。”秦明艰难的睁开眼，“为、为什么？”

“因为你不够资格。”

“这是不够资格的代价吗？”秦明叹了口气道。

“后悔吗？”

“不后悔。”秦明道。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师尊。”

青晨闻言没有说话。

长长地沉默，伴随着山风的呼啸，带给人深夜的沉静之美。

忽然，秦明一个鲤鱼打挺，跪在青晨的面前，“多谢师尊。”

原来青晨趁着这段考验秦明的时间，早就炼制了纯阳教授的元灵丹，是仙界化神修士使用的丹药，比之人界化神修士使用的丹药药效高很多倍，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

配合元灵丹，青晨还炼制了从百里家族学来的五行破障丹，帮助秦明改善灵根。

还在葫芦娃的帮助下炼制了金丹期修士服用的天璃赤火丹和黄阳玉髓丹帮助秦明强固和改善神魂。

如果没有青晨的帮助，这些丹药的服用当然是不可能的，不但是不可能的，而且一定会直接撑爆秦明的身体。

但有了青晨的帮助后，便可以有条理的引导和炼化那些力量，使其成为治愈和修复、强固秦明肉身、神魂的养份，而不是杀手。

虽然在秦明起来的那一刻还没有完全恢复，体内更积累了极为庞大的力量，但只要接下来循序渐进的炼化，必将脱胎换骨。

“你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吗？”青晨点点头。

“请师尊指教！”秦明再叩首。

此刻他已经完全收起了曾经产生的怀疑，甚至为曾产生过怀疑而羞愧。

一个能治愈自毁丹田的师尊是多么的珍贵啊！

秦明不愿意用哪怕丝毫自己的短见和私意去揣度青晨。

青晨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微微的点点头，“我自有我的道理。你不用问，时机一到，自会知晓。”

“是！”

“这是给你的功法。”青晨飞出一枚精致古朴的玉简道，“我传给你的功法惊世骇俗，你不可以说给别人知晓，只管认真修炼就是。为师会等你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你能修炼到炼气后期，我便将你带在身边，否则……”

青晨说完，不等秦明反应，已然转身离开。

玉简中是一门相对于乾州外域来说非常高明的魔修功法。

魔修功法向来进展极快，就是根基不稳，且常常依赖掠夺获取晋升的资源，所以充斥了杀戮和血腥。

所以突破炼气后期并不难，难的是在三个月内突破，难的是这门功法自炼气后期的突破都需要吸食其他修士的灵力和神魂。

这是青晨对秦明的最后一次考验。

如果说第一次考验是是否敢于自毁丹田的决绝，那么第二个考验就是经受众人的误解和唾骂却能安然处之，第三个考验则是奉献和个人所得之间的抉择。

青晨收徒，尤其是天行宗的传人，必须能继承天行宗的遗志，继续为了人界的生存而努力！所以需要的是能够安于寂寞的能够奉献自己的修士，是有大爱的修士，而不是为了自己的修为和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修士。

成为青晨的徒弟是秦明一直以来的夙愿，更何况前两个考验更加使得他相信青晨，相信自己的执着追求，所以突破炼气后期对秦明来说是志在必得的。

矛盾也正在这里。

一开始，秦明哪里知道突破炼气后期需要吸食其他修士的灵力和神魂呢？

可随着修行的深入，他知道不吸食根本不行。

面对着昔日挤兑自己的同门，秦明数次被功法影响，更被内心渴求成为青晨之弟子的欲望左右，想要痛下杀手，结果都在最后关头收手。

于是转换目标，来到连云山脉寻找散修，可最终还是没能下杀手。

秦明不知道，暗中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在为着他捏了一把汗。

不能吸食其他修士的灵力和肉身就注定无法突破魔修功法的炼气后期，可秦明始终不甘心，强行运行自己的功法导致灵力失控，走火入魔。

为了避免走火入魔后成为杀人的行尸走肉，秦明凭借着最后的一丝意识，选择自杀。

一个无比奋进的青年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为了不危害他人，选择躲在连云山脉的深处，解决自己不甘的一生。

这一切，青晨都看在眼里。

也是到这里，青晨的考验才取得完满的解决。

青晨有一个仙侠梦：给所有的生灵一次重生的机会。

所以，青晨的强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行道，而道的最大表现就是万物自然以生、大化流行。

这便是青晨考验秦明这个入室大弟子的第三条目的：任何时候，心中有全局，不以自己的私利、私欲为目的，而以心中的道为标准，宁可牺牲自己，不能因私伤害他人。

在青晨看来，最能体现心中浩然之道、无私精神之坚定的时刻便是私心私欲最为膨胀之时，也就是秦明不吸食他人灵力和神魂放弃自己的仙路之时。

有了敢作敢当毫不犹豫的果敢精神，辅之以专心精诚甘为孺子牛的心性修养，以及道行天下不为私心私欲所动的伟大目标，青晨相信，这必定又是一个天行宗的创教宗主。

因为天行宗的修行，最重心性和悟性，辅之以丹药，最能自给自足。

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就在青晨再度废去秦明修为并传授其真正的天行宗功法时，耳边似乎传来了一声遥远的叹息。

天地也在为天行宗的悲壮和后继有人感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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