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影没说话，打开电扇，给爷爷吹吹风。

天气炎热，徐影租住的小屋有一个外壳发黄的旧空调，她舍不得用，都是吹电扇。

晚上有时候热得睡不着，就起来冲个凉水澡。

徐爷爷乐呵呵的看着徐影，问：“小影，你是不是不知道小陆去接我了？”

“他没跟我说。”

徐影拿了一条新毛巾出来，用洗脸盆打了一盆水，放到爷爷面前。

“爷爷，擦擦脸。”

这是她从小就经常做的事。

特别是夏天。

爷爷从外面收破烂回来，她就会给爷爷打一盆水，端到爷爷面前让爷爷擦脸。

爷爷说，用小妮打的水擦脸，整个人都凉快了。

徐影上小学之前都没有户口，爷爷都叫她小妮。

后来遇上人口普查，工作人员帮忙给她办了户口，爷爷让工作人员给她取个好听的名字。

那一年，她有了户口，有了名字，还上了小学。

去上小学那天，徐影背的是爷爷捡回来别人不要的破书包。

书包背带断了，其他都是好的，爷爷用洗衣粉泡了好久，刷洗得干干净净，像新的一样。

爷爷又找修鞋的师傅用最结实的牛筋线把书包带子扎好。

哪怕过去了二十年，徐影依然记得，自己有多喜欢那个别人不要的破书包。

书包是粉色的，上面还有一个蝴蝶结。

上小学的前一晚，她抱着书包睡觉，一晚上都是美梦。

徐爷爷高兴的擦了脸。

陆渊开了口  ：“爷爷，小影，晚上吃饭的地方我已经订好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徐影也不想在爷爷面前和陆渊闹别扭，乖巧的点点头：“好，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陆渊宠溺的揉了揉徐影的头，然后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走吧！”

徐爷爷看到两人感情这么好，也放心了。

陆渊很健谈，一边开车，一边向徐爷爷介绍江城的风土人情，还有徐影的工作。

为了不让徐爷爷有格格不入的感觉，陆渊特意挑选了一家非常接地气的江湖菜餐厅。

他定的包间是船的形状，周围有荷叶荷花，很有野趣。

走进餐厅，徐影才松了口气。

她真担心陆渊带他们去吃什么法餐意大利餐。

暗叹他确实很用心。

餐厅选得很适合她和她爷爷。

就算是江湖菜餐厅，对于徐爷爷来说，也相当的高档了。

他坐在船里，一直趴在窗户上往外望。

满眼都是新奇。

像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

徐爷爷几乎没到过大城市，在村里住了几十年，最远就是去县城。

江城的高楼大厦对于他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

很快，陆渊点的菜上了桌。

陆渊点了辣卤猪蹄，竹荪鸡汤，鱼香肉丝，香辣鳝丝，水煮耗儿鱼，姜丝兔，还有一个红糖粑粑。

都是些口味比较重的江湖菜。

他记得徐影说过，她爷爷喜欢吃辣。

这家江湖菜餐厅的分量都很大。

服务生把菜一大盆一大盘的端上桌，徐爷爷一直在喊：“够了够了，这么多菜吃不完，太浪费了。”

陆渊笑着说：“爷爷，吃不完我们打包回去，明天吃，您难得来一次，尝尝江城的饭菜，和不和您的胃口。”

“小陆，又让你破费了。”

徐爷爷局促的搓了搓手，小声问徐影：“这一顿饭要多少钱？”

他不好意思让陆渊给钱。

今晚这顿饭，他想请陆渊。

身上还有点儿钱，不知道够不够。

“我不知道，待会儿我去看看。”

徐影也不清楚要多少钱，她和爷爷一样的想法，打算自己去把钱付了，不能再让陆渊破费。

徐爷爷偷偷把自己的钱袋子拿出来，在桌子下面数钱。

都是些零钱。

他一张一张的扯开，铺平，放在腿上。

陆渊见徐爷爷迟迟不动筷子，就给他夹了一块辣卤猪蹄，

“爷爷，您尝尝这个辣卤猪蹄，是这家店的招牌菜。”

陆渊记得徐影说过，她爷爷喜欢吃猪蹄，逢年过节才买一根猪蹄，炖着吃。

爷爷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就喜欢把猪蹄炖得很软很糯，入口即化。

陆渊会选这家店，也是因为这家店的辣卤猪蹄很有名。

吃过的人都说软嫩耙糯，特别好吃。

徐爷爷把钱数完塞回裤兜，笑呵呵的拿起筷子，夹起猪蹄往嘴里送。

他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好吃，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蹄。”

“爷爷，您喜欢吃就好，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

听陆渊说经常来，徐爷爷连忙摇头：“外面吃饭太贵了，不划算，我们就在家里吃，家里做的也好吃。”

徐爷爷苦了一辈子，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他平时连菜都舍不得买，自己种菜。

偶尔就花钱买点儿肉，买点儿盐，买点油。

晚上在家也舍不得开灯。

家里有一台收破烂收回来的旧电视，他也不看。

天黑了就躺在床上用收破烂收回来的录音机听听戏。

有时候一个月电费就一两块钱。

但是他对徐影很舍得，攒的钱都要拿给徐影上大学，自己病了，连医院都不肯去。

徐影只能骗他说自己没有考上，也不想复读，想出去打工，徐爷爷才同意去医院。

陆渊不想徐影和徐爷爷拘束。

他放下筷子，戴上一次性手套，拿起辣卤猪蹄就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看到陆渊这么接地气，徐影心里酸酸涩涩，又有点儿甜。

她冲陆渊笑了笑，感激他的用心。

陆渊点的每一个菜，徐爷爷都很喜欢吃。

爷爷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每个菜都油汪汪的。

但是徐影担心他肠胃受不了。

爷爷平时连油都吃得少，这些菜又油又重口，再好吃，也要悠着点儿。

徐影让服务生用大碗打来一碗开水，放在爷爷面前。

“爷爷，菜太油太辣了，你洗一洗再吃。”

“好。”

徐爷爷吃了几口香辣鳝丝，水煮耗儿鱼，嘴巴就火辣辣的没有知觉了。

洗了之后虽然味道淡了很多，但他吃着刚刚好。

吃完饭，陆渊又开车，载着徐爷爷去山上的观景台看夜景。

看完夜景，他打算带两人回自己的别墅。

徐影却开了口：“麻烦你送我和爷爷回家，我们不去你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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