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的一声。

小皇帝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他的速度很快，樊忠根本来不及反应。

“陛下！”樊忠面色大变。

周围的其他将士也看了过来，面露惊色，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都不要过来！”小皇帝大吼一声，在场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不敢上前。

“陛下，快放下剑。”

“末将求您了！”

樊忠小心翼翼道。

“樊忠，朕说的，你答不答应？”小皇帝看着樊忠问道。

“陛下，末将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若是弃陛下而去，末将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樊忠道。

“你留下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咱们迟早都是个死。”

“既如此，朕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小皇帝说着，手上一用力，脖颈之上，瞬间就出现了一条血线。

鲜血顺着剑刃流淌到剑柄处，最后滴落到地面上。

“陛下不要！”

樊忠直接跪了下来。

“你答不答应？”小皇帝又问。

“陛下！”樊忠眼中淌着血泪，心中痛苦无比。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明明是自己保护陛下，结果到头来却要陛下牺牲自己给他创造回大明的机会。

如果自己有镇国公年轻时那样强大的实力的话，这场仗就不会败，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更不用陛下现在以死相逼。

“樊忠，朕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答不答应？”

小皇帝说着，手上又加了一点力气。

剑柄处滴落的鲜血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答应，末将答应。”看到这一幕，樊忠脱口而出，小皇帝根本就没给他别的选择。

如果他不想看着小皇帝死在他面前的话，他只能答应。

“好。”小皇帝心中松了口气。

他可以死，但祖宗江山却不能亡。

只见他用另一只手从身上取出一个用明黄色布包着的小包扔在樊忠面前。

“这里面的是天子玺印，你要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说着，小皇帝又掏出了一份血书，扔在了樊忠的面前。

“这是传位诏书。”

“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回到大明。”

“用这传位诏书，让郕王登基继位，于谦辅政。”

“告诉他，朕可以死，但大明的江山社稷不可亡。”

“这一仗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朕有罪，朕已经没有脸再见列祖列宗了。”

“让他守好大明的江山社稷！”

小皇帝昨晚想了一夜，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但江山社稷必须守住。

如果是太平年间，他可以传位给自己的庶长子，但现在显然不行。

敌人的野心很大，敌人一旦抓到他，必然会挥师入关。

朝中群龙无首，天下肯定会大乱。

若是传位给庶长子，根本无法稳定朝局，他实在是太小了。

当此时节，他只能选择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弟弟，希望他能够力挽狂澜。

若是他一个人不行的话，还有于谦。

只是不知道老祖现在恢复了没有，不然的话，他就可以直接传位给自己儿子，让老祖监国辅政。

但他不敢赌，江山社稷高于一切！

当然，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小心思。

就是希望郕王今后能将皇位还给自己这一脉。

不过这个他没打算和樊忠说，也没写在诏书之中，不然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庶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也是亲儿子。

“陛下~”樊忠淌着泪，双手轻轻捧起小皇帝扔在他面前的天子玺印和传位诏书。

诏书是用衣服上撕下的布和鲜血写的，这是一份血书。

相信郕王和于谦看到这份用鲜血写的传位诏书，就能猜得出小皇帝写诏书时的处境。

“起来，现在，立刻，马上走！”

小皇帝要交代的已经交代了，主要是现在时间不等人。

“陛下~”

樊忠老泪纵横。

“快走！”

“不然朕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面对着小皇帝的叱喝，樊忠只能把天子玺印和传位诏书收起来，一步步的后退。

“告诉郕王，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

“大明没有被俘的天子，朱家儿郎不能没有血性。”

“唯一死而已！”

小皇帝大声说道。

“陛下~”

樊忠，还有周围的将士们齐齐跪了下来，眼眶通红，这样的皇帝，他们真的恨不起来，也怨不起来。

“陛下，保重，臣退了！”

樊忠重重叩首，做了最后的告别，带了几个长得像敌人面孔士卒，洒泪而去。

看着樊忠几人消失在远处，小皇帝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剑。

周围的将士们见状，纷纷围了上来，为小皇帝包扎伤口。

小皇帝看着众将士，笑了。

“我们这些人留下，肯定是活不了了。”

“但朕是大明的皇帝，不能落在敌人的手中，除了死，别无选择。”

“但你们还可以去投降也先，只要你们说出朕的位置，相信他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你们跟着朕一路逃亡，死的就剩下这么点人了，已经仁至义尽，朕也不想让你们再送死了。”

“如果有人要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朕不会怪你们的。”

听着小皇帝的这些话，在场的将士们面面相觑，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离去。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有人开口问道：“陛下，您不要我们了吗？”

“陛下，不要赶我们走！”

众将士纷纷开口，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看着将士们通红的眼眶，小皇帝心中感慨万千，感动无比。

没想到自己到了这种地步，竟然还有人愿意追随自己。

“你们要知道，跟着我，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甚至只能埋骨荒野，连尸骨都回不了大明。”

小皇帝道。

“陛下，我们不怕。”

“一路走来，我们已经杀够本了。”

“如果最后还能跟陛下砍死几个鞑子，都是赚的。”

“对，我们早就杀够本了。”

“没错！”

众将士纷纷叫嚷，誓死也要追随小皇帝。

“哈哈，没想到，临了临了，陪在朕身边的，会是你们。”

“既然要死在一起，那我们不妨就结为兄弟吧！”小皇帝大笑一声，看着众人。

此话一出，众将士都愣住了。

纷纷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陛下，您刚刚说……”

“怎么？你们觉得朕是在说胡话？”

“没有没有。”

“只是，小人身份卑微，实不敢做这样的梦。”

“我们都是要死在一起的人了，还在乎那么多做什么？”

“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升斗小民，到最后，都是一抔黄土，我虽然是皇帝，也改变不了什么。”

“现在，你们想好了没有？”

话落，小皇帝看向众人。

众将士还是面露犹豫之色。

小皇帝见此，也能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于是故作不悦：“怎么？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朕，觉得朕不配和你们做兄弟？”

“不敢，陛下，小的绝无此意。”

“那就是说，你们愿意跟我结为兄弟了？”

闻言，众将士相互看了一眼彼此，最终点了点头。

“我们愿意！”

“陛下给我们脸，我们肯定兜着。”

“好，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现在就开始吧！”

紧接着，众将士簇拥着小皇帝，齐齐跪了下来。

“条件有限，我们就请天地做证。”

“黄天在上，厚土为证，今日我朱祁镇…”

“我张二狗。”

“我黄强。”

“我…”

众人报出自己的名字。

“今日结为兄弟，生死与共。”

随着最后这句话落下，仪式算是结束了。

小皇帝起身，满意地看着众人。

“陛下…”

一人刚开口，就被小皇帝打断。

“我们现在既然已经结为兄弟，就不要在乎什么身份和称呼了。”

“这里只有兄弟。”

小皇帝的话，让一众将士心中很感动。

众将士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尊小皇帝为大哥。

“大哥。”

“大哥。”

一声声大哥在小皇帝耳边响起，让他开心了不少。

“好，诸位兄弟，收拾一下，我们该走了。”

“再不走，敌人就要找过来了。”

小皇帝说道，他并没有因为多了百余位兄弟而冲昏头脑。

他们现在还处于危险之中，实不宜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听到小皇帝的话，众将士很快就收拾好了。

有人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乐不可支。

“没想到，俺活了几十年，还能和陛下结为兄弟，这肯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要是传回族中，肯定会光宗耀祖，族谱上也肯定会好好写一下。”

旁边的人闻言，笑着打趣：“你的胆子可以再大一点，比如族谱单开一页，过年的头香。”

“嘿嘿，那场面，俺不敢想。”

“揍性！”

…

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众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紧迫感。

再加上和小皇帝结为了兄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众人边走边聊天打趣，和小皇帝说话的时候也不紧张了，甚至还敢说上几句玩笑话。

“大哥，听说你从小就是由镇国公教导的，这是真的假的啊？”一名老兵问道。

“这自然是真的，老祖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治国，军事等等。”

“老祖会的东西可多了。”小皇帝笑着回答。

眼眸之中流露着追忆之色。

老祖对他的好，他可都记得呢，只可惜，没有机会再见老祖一面了。

“原来大哥把镇国公叫老祖啊！”有人感到惊奇，他们这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个。

“呵呵，老祖是洪武朝的驸马，太祖皇帝的女婿，和太宗皇帝是同一辈。”

“按辈分，我自然要叫他一声老祖。”

小皇帝笑着解释道。

不少人闻言恍然大悟。

他们对于镇国公的了解只流于表面，很多情况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们的阶层太低了。

还有就是镇国公杨轩在其他方面的名声太大了，驸马只是他最不起眼的一个身份，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个事实。

再加上几十年过去，当年的那一辈老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镇国公的故事流传的是越来越邪乎。

“那…大哥，能跟我们说说镇国公的事吗？”

“这自然可以。”

“我想想看，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就从先帝托孤的时候吧！”

小皇帝很快就有了切入点。

主要是从托孤开始，他记得最为清楚。

再往前，他也只是听别人说，或者从实录中看的。

众人竖起耳朵，听小皇帝讲述。

“大哥，镇国公对你还真是尽心尽力啊！”

随着小皇帝的讲述，众人心中也是升起了对镇国公的敬佩。

他们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是一些道理还是知道的。

答应先帝的事，镇国公已经做到了。

“是啊，老祖对我寄予厚望，可我却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小皇帝语气愧疚。

大好的局势，却要因为一场大败，导致天下动荡。

他是大明朝的罪人啊！

现在他只希望樊忠能顺利将传位诏书和天子玺印带回去，只要郕王登基继位，那就算他死了，天下也有主心骨。

也能调动朝廷的力量，准备应对敌人的入侵。

相信等也先入关之后，看到已经准备好的朝廷，应该会很惊喜吧！

他输了，却又好像没输。

“大哥，你不必自责，在兄弟们的心中，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个好皇帝。”

“你们不用安慰我，这一仗打成这样，我的责任最大。”

小皇帝摇摇头，自责道。

“大哥，我们说的都是真心话。”

“是啊大哥，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叛徒太可恨，是敌人太阴险。”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口，眼神非常真诚。

小皇帝听着心里暖暖的，这些平日里只会操刀子杀人的杀才，现在也学着安慰起人了。

“大哥，前面发现了一队敌人的游骑，只有几十人。”

忽然，前面传来了声音。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小皇帝，等着他拿主意。

“既然我们要把敌人往辽东方向引，那就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位置。”

“走，先宰了这些鞑子，收点利息，顺便补充一下咱们的粮草。”

小皇帝立马就做出了决定。

“是。”

“先不要亮兵器，都放松，我们现在穿着敌人的衣服，隔这么远他们也看不出来，不然一跑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等到接近之后，我们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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