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的身体，大长公主对章老夫人的话深有感触，“是啊，老了！咱们都老了。”

“祖母才不老。”慕云兮笑吟吟插进话来，“章老夫人也不老，正是老当益壮。”

她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一旁婢女，“这是一株老参，送给老夫人补补身子。”

“郡主有心了。”

章老夫人笑吟吟看向慕云兮，“每次都让你破费。”

“章老夫人客气，”慕云兮笑嘻嘻道，“外祖母正好也要在花圃住上一段日子，老夫人若是无事可以来串门。”

“好。无事我就去拜访殿下，到时还望殿下不要嫌我烦。”章老夫人笑着望向大长公主。

“那就说好了。”大长公主起身，“我再去别处看看，好些年没来了。”

“应当的。”

流香院最西侧的一个小院，院门上挂着芭蕉堂的匾额。

院内，药香袅袅，一个巴掌大小的小男孩正坐在摇椅上，没有婴儿肥，只有瘦瘦尖尖的小下巴，细细的手指正轻轻的拨弄着身前小丫头拿着的一串风铃。

他拨一下，便有清脆的铃声叮当响起，惹得他翘起唇角“咯咯”笑起，可是才笑了一声，又“咳咳”的拼命咳起。

这一下，惊得眼前的小丫头一把丢了风铃，轻轻的拍起他的后背，“来人，来人呀！”

屋中妇人、婆子一连串的跑出来围了过来，“小公子，大夫，大夫呢？”

几乎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便有大夫从偏房跑出，扣住了小脸涨红，咳嗽不停的小男孩。

妇人指着丫头已然骂起了，“死丫头，你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小公子不能大笑？”

站在芭蕉堂门口的慕云兮与大长公主、顾东篱默默看了这场鸡飞狗跳，将手中的小老虎交给发现他们的婢女，“不必惊动霍夫人了，这个小老虎送给小公子。”

转身出了芭蕉堂，慕云兮才缓缓道，“那是霍小公子，我与师兄当日虽解了他的毒，保住了他的命，但他的身子骨却不好了，别人三个月就能坐，他这都大半岁了，才勉强坐起。”

“不能笑，一笑就会咳的喘不上气，不能见冷风，不然身上就会起密密麻麻的疹子，连嗓子眼里都有。这个时节，若是离了这，像章老夫人一样，怕是一日都挨不过。”

她抬手指向前面的一座小院，“那里原来叫清凉居，三个月前刘夫人搬进来后就改成了红豆院。里面原来种的花草也都挪了出去，只移来了相思树。”

院中的相思树，郁郁葱葱，上面花儿已凋落，挂着一个个的豆荚。

一位身着丁香色锦裙的夫人就站在树下，望着那豆荚。

“刘夫人！”

树下的夫人回眸看向慕云兮，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脸上的神色却满是悲戚，“郡主！”

“我陪祖母四处走走，正好路过这里，就进来来看一眼。”慕云兮的眸光望向那相思树，“呀，已经结出豆荚了。”

“是啊，已经结出豆荚了。”刘夫人，用指尖碰了碰坐下面垂着的豆荚，半晌没有出声，好似已经忘记了身后的慕云兮一行人。

慕云兮也没有再唤她，扶着大长公主与顾东篱转身离去。

“她的夫君过世了，她很遗憾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她只记得他临走前说要给她带红豆回来，可是你们也知道，上京这地方，种不了红豆。”

“后来，她打听到这花圃，便花了高价买下这所院子，专门中红豆，说红豆成熟的时候，她夫君就会回来。”

顾东篱怔住，“她相公不是死了吗？若红豆成熟了呢？”

“那就再种。”慕云兮轻叹了口气，“刚来的时候，因为她出的价格高，吴长胜从南边移来的那批红豆也是已经结荚，想着能尽快满足她的心愿。”

“谁料她收了红豆回了上京，第二日就又来了。说是等着红豆成熟，说是红豆熟了，她夫君就回来了。”

“竟是将之前的事情强迫自己都忘了。”顾东篱一怔，回眸望了那红豆院一眼，“我明白了，住在这里的许多人，或是迫不得已，或是为了自己的执念，这些已经非金银可以衡量了。”

“是啊！”慕云兮附和，所以，她不担心这些人会将这里的院子与花田卖出去。

“这就是你买下的花田、院落？”

御书房中，皇上阴沉着脸将一摞薄薄的地契、房契砸向苏念星，“这些加起来，不过占了花圃的二成，比顾东篱手上的都不足。”

“草民知道，但他们所求的不是金银，草民拿金银打动不了他们。”对此，苏念星也很无奈，“太医院章院判的母亲病弱，霍御史的公子病弱，还有王大人、冯大人……”

“呵！”皇上冷笑打断苏念星的话，看向一旁路公公，“有这么多人在花圃买了院子？”

见路公公颔首，皇上脸上的笑容又阴冷了两分，“宣！将这些人即刻都给朕宣进宫。”

“是！”

路公公应声而去，皇上又看向苏念星，“你现在手里的房契，再加上这些人的，能占到花圃的几成？”

苏念星略略沉吟，“应该是四成，与东篱公子一样，剩下的那些被一些富商所买。”

“小小商人，也配住在那里？”话出口之后，皇上才觉有心不妥，毕竟，苏念星也是商贾，连忙又补了一句，“朕不是说你，是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贱民，有二两银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在花圃都没有一间住所，那些不识好歹的贱民，凭什么？

见苏念星低垂着眼眸不接话茬，皇上轻哼了一声，“那你可还有其他办法？”

“他们既然不要金银，那就只能给他们想要的了。草民会吩咐人去一家一家的查，请皇上放心。”

皇上凝眉，“这需要多久？”

“一两个月吧。”

“不行，太久了，朕等不了，三日，最迟三日之内，朕就要你解决这个问题。”这样，他才能有时间给苏念星，让他以花圃为跳板，拿下东市、西市。

如此，无论是西月将九皇子放回来了，还是西月对北汉开战，他都不怕了。

苏念星一愣，叹息，“皇上，草民做不到。”

“做不到朕就要了你的……”

“皇上！”路公公急匆匆从外边进来，“章院判他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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