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练武场，一眼望不到头，里面的人却不多。

一身蓝色劲服的余小白。

正骑着一匹宝马，驰骋在武场中心，脸上的肥肉随着战马的狂奔弹跳不止。

他一边策马奔腾，一边弯弓搭箭，看起来意气风发，骑射动作也十分标准，很有几分气势，与平日里的纨绔形象判若两人。

只不过，准头有点差强人意。

他连射五箭，只有一箭击中靶心，其余的四箭有的甚至脱靶了。

与余小白同场较技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劲服的年轻人。

那人身材颀长，面容俊美，丰神如玉，姿态潇洒，箭无虚发，每箭必中靶心，引的周围的侍卫一片叫好声。

武场边缘。

萧红玉一身宫装白裙，轻纱遮面，正看着场中两名骑士的较技，绝美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的身上，散发着一丝丝缥缈的气息。

还有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糅合成一种独特的气质，凛然不可侵犯。

令人感到惊艳，也足以令任何男人自惭形秽。

清风徐来，吹动少女的裙角，仿佛下一刻少女就能翩翩起舞，飞到九天之上。

姜七夜驻足原地，定定的看着远处的少女。

他面色平静，眼神有些复杂。

有欣赏，有期待，但也有几分踌躇。

当年在落药湖的王府别院。

他第一次见到萧红玉，顿时怦然心动，那道曼妙的倩影翩若惊鸿，令他一见难忘。

之后的岁月中。

那一抹倩影，成了他心灵世界中的一道光，一块净土。

正是由于她的存在，令他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中，始终保留着一些为人的底线。

因为他潜意识的认为，一个毫无底线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更不配拥有她这般美好……

他曾多次期待过今日的相见。

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却又犹豫了。

他无法确定，一个真实无虚的萧红玉，会不会毁掉自己心灵深处的那份美好。

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内心，是否真的做好了准备……

“姜振东，你特么的真是该死……”

姜七夜突然取出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烈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自嘲。

这一刻，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相见，或许会是一种见光死。

同时，他也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痛恨姜振东。

这一世的坎坷经历，已经重塑了他的三观，也令他失去了一些宝贵的东西。

姜振东对他的多年打压，不但令他惯于披上一层淡漠的外衣。

也令他的内心，铸就了一道坚固的壁垒。

挡住了敌人，也困锁了自己。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在本能的排斥一切感情。

他潜意识的认为，感情会是一个人的弱点。

而真正的强者，不该有弱点。

这一刻，他向来果决的内心，突然变的犹豫不定，充满了困惑和迷茫。

他仿佛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十字路口，迷路了。

旁边的钟雨寻，奇怪的看着姜七夜，忍不住催促道：“我们不是要过去吗？”

“我就不过去了。你替我转告郡主殿下……嗯，现在应该称公主殿下了，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先走一步。”

姜七夜再次看了一眼，远处那道遗世独立的曼妙倩影，轻吐一口酒气，果断转身离去。

在确定自己的内心之前，他暂时不打算与萧红玉见面了。

而且，他这会儿的状态不太对，总感觉有点心神不宁。

莫非喝了假酒？

特么的……改天找酒家赔钱！

额？

钟雨寻看着姜七夜的背影，大眼睛中满是疑惑和不解。

她或许涉世未深，看不懂姜七夜。

但此刻她却能看出，姜七夜有些意兴阑珊，背影有些萧瑟……

武场另一边。

萧红玉正在观看弟弟萧白羽和杨洪舟比试骑射。

以她的实力和眼界，看两位七品武者箭场较技，就仿佛在看菜鸡互啄，权当看个乐子了。

尤其是那个杨洪舟，每个动作都力求尽善尽美，努力的诠释着优美和潇洒。

仿佛开屏的孔雀般。

令她轻纱下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嘲弧度。

突然，她左耳下的红鱼耳坠，轻轻震动，泛起一丝瑰丽的红色光晕。

“嗯？”

萧红玉摸了摸耳坠，不由的秀眉蹙起，心绪莫名的烦躁起来。

“殿下，你怎么了？”

侍女云薇连忙关切的问道。

萧红玉美眸闪烁，惊疑不定的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有些心神不宁……”

云薇刚想说点什么。

突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练武场入口处的姜七夜，惊讶道：“咦！那不是七夜公子吗？他怎么刚来就要走？”

“姜七夜？”

萧红玉抬眸看去，微微呆了一下，旋即好气又好笑的道：“是了，一定是姜七夜这个家伙！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说不定今天又犯傻了……

云薇，把马牵过来！”

“啊？”

云薇小脸一呆。

“啊什么啊？快去！”

云薇连忙去把雪龙青牵过来。

萧红玉翩然一跃，坐上马背，向着远处策马追去……

姜七夜一边不疾不徐的走着，一边喝着烈酒。

渐渐的，他的眉头紧皱，眼神时而平静，时而困惑、迷茫。

他喝的只是路上随便买的十年陈酿，说是烈酒，估计不超过三十度。

这种酒，他以前就算喝上一整天，都不会醉。

但此刻，他竟然渐渐感到了几分醉意，俊美如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光，步伐也略显踉跄。

一些纷杂的念头也渐渐涌入脑海，在不断的交织碰撞，令他的脑袋嗡嗡作响。

当再次咽下一口酒，他的视线变模糊了，周围的天地都在忽明忽暗。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手中的酒囊也落在了地上，酒水倾洒而出，打湿了干燥的地面。

他的眼中，闪烁着几丝诡异的红芒，有些邪魅。

他仰望天穹，呵呵一笑，喉咙中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微不可闻，却冰冷刺骨……

“女人……能令我动心的女人，只会是我强者之路的羁绊……”

“我姜七夜，是注定要站在无敌之巅的男人，世间美色皆唾手可得……”

“我杀了很多人……何勇，陈进忠，青阳子，朱丹阳，尹鸿飞……”

“我不是很喜欢杀戮，但这还远远不够……”

“我来到此界，或许如梦幻泡影，或许只是一场游戏……”

“我得修为法珠，本就为天道所钟，不该被任何人任何事所束缚……”

“屠灭一城……我将举国无敌……”

“屠灭一国……我将于此界无敌……”

“屠灭此界……我将无敌于九天十地……”

“我……嗯？朱丹阳？你来找我报仇了么？呵呵，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十次！百次！你……”

这一刻，姜七夜面容冷厉扭曲，气质狂傲邪魅，双目散发着妖冶的红光，无数的画面在他眼前闪现。

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临死前的哀嚎、恐惧、绝望，都一一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但也不全是这些。

这十八年来经历的无数情景，也穿插其间。

当昔年落药湖畔，那道翩若惊鸿的倩影浮现而过时，他那猩红的目光稍稍浮现出一丝清明。

这一刻，他就仿佛黑夜中迷路的人，发现了黑暗荒原上一点灯火。

又仿佛沉落万丈悬崖的人，发现了一根崖壁上探出的树枝。

他心中本能的抓住这一瞬间！

令那一丝清明迅速扩大！

终于，他渐渐扳回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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