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苍耳吸取了教训，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打算跟着爹娘一起到隔壁外祖父家拜年。

只是她刚领着知春和念夏走出听云阁的大门，准备去爹娘的院子里等他们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婢急匆匆地朝这边跑了过来。

她穿着二等婢女的服侍，个头不高，脸长得圆圆的，一副讨喜的模样。

苍耳对她有些印象，知道她也是听云阁里的人，但因为她习惯了知春念夏她们在身边伺候，因此对府里这几个婢女都不大熟悉。

她隐约记得这一个好像是叫葡萄，不对……应该是叫石榴？

正胡思乱想着，知春上前了一步，很不悦地开口问道：“樱桃，在姑娘面前，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苍耳有些汗颜。

好吧！原来她叫樱桃啊！

樱桃连忙止住了自己脚步，她走上前向苍耳行礼道：“婢子见过姑娘。

苍耳看了一眼樱桃来的方向，她下意识地猜测道：“你是从外面过来的？”

樱桃点了点头，“是，婢子刚从大门那边过来。”

说完这句话，她明显停顿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苍耳的脸色，这才有些迟疑地继续说道：“姑娘，那个……二姑娘跟她的新婚夫婿一起回府了。”

苍耳的表情有些茫然。

二姑娘……谁啊？

知春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姑娘，她说的应该是二房那个程怀薇。”

姑娘回府后，老国公

亲口承认了她国公府嫡长孙女的身份，但不管是对外还是对内，他都没有解释程怀薇这个“前任大姑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是宫里的暗卫，自然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但像樱桃这样的小婢女就完全没有消息来源了。

她们是府里的下人，在老国公没有明着取消程怀薇国公府姑娘头衔的情况下，她们自然不敢对着她直呼其名，只能依据老国公的举止行为，猜测着现在这位大姑娘的年纪应该比前面那一个略大一些，因此就模棱两可地叫她一声“二姑娘”。

苍耳有些恍然。

原来是程怀薇啊！

她的新婚夫婿，不就是那个谁吗？

念夏有些幸灾乐祸，“我听府里的人说，那一位三天回门的时候就来了，老国公连大门都没让他俩进……这一次估计也不会让他们进门的。”

她这句话说得有些刻薄，但一向谨慎的知春并没有开口斥责她，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丁点同情之色。

那个人鸠占鹊巢了许多年，害得她们家姑娘在外面吃了许多苦头，谁有那个闲心去同情她啊？

苍耳有些若有所思。

三天回门的时候……大概那时候她刚刚回府，祖父担心她心里别扭，这才不准程怀薇回来的吧？

其实祖父真是多虑了。

她有什么不好面对的呢？从云端被打落到泥潭的那个人又不是她。

苍耳想了一会儿，她果断地调转了方向，“走吧！时辰还早，咱们

先去看一会儿热闹。”

知春有些不赞同，“姑娘，府里的事儿自有老国公和将军做主……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那个程怀薇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想想就知道她现在有多恨让她失去了所有凭仗的姑娘，见了面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听话。

她不想让自家姑娘去讨这个嫌。

苍耳冲她摆了摆手，“放心，我是主人她是客人，我还能让她欺负了去？再说了，你不想去看一看眼高于顶的程怀薇嫁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念夏在一旁插话道：“是姑娘自己好奇吧？”

她们都是从小按照暗卫的标准来培养的，不会对任何事情产生多余的好奇心。

可姑娘不一样，她脸上的跃跃欲试已经快掩盖不住了。

苍耳也不否认，她理直气壮地开口道：“怎么……有谁规定不能好奇吗？”

她都十几年没见那个人了，再说这中间还隔了一个生死，也不知道那人现在能不能认出她来？

若是能够认出来，那这出戏就更有意思了。

……

程怀薇站在虞国公府的大门口，她的脸上满是屈辱的表情。

曾几何时，这里是她自小长大的家。

没想到如今她竟然连进都进不去了。

秦奋站在她的旁边，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凉意，“若我是你的话，就会把那份不甘和嫉恨给收起来，换上几分委屈外加可怜。”

程怀薇有些不忿，“我都说不来了，你非要来自取其辱……”

秦奋转身看

向她，他一脸冷漠地开口道：“不来？可以啊！那你就得接受自己失去了虞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一辈子做我这个小官吏的婆娘，永无出头之日。”

程怀薇有点被他冰冷的表情给吓到，她忍不住低声喃道：“就算我愿意，你也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小吏吧？”

新婚之夜，她一脸嫌弃地让自己的新婚夫君离自己远一点。

没想到对方不恼不怒，只是很平静地开口道：“你不想嫁我，我也不见得想娶你……咱们这桩亲事不过各取所需罢了，你也犯不着在我面前摆国公府嫡女的谱。”

她听得十分震惊。

她虽然看不上这个秦奋，但在她的认知中，这个人一定是之前曾经见过她，对她暗生情愫，这才不顾她现在身份的变化，执意要迎娶她入门。

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压根就不想娶她，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既然脸皮被扒下来了，她也就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既然不愿意，那你为何要娶？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已经不是曾经的国公府大姑娘了。”

亲自把这句话说出口，比杀了她都还要难过。

但若是能因此打击到眼前这个眼神淡漠，连骨子里都散发着一股冰冷的男人，就算自揭伤疤也值得了。

秦奋倒也坦诚，“因为我家道中落，想要恢复昔日荣光必须得借助一些势力，而你……已经是我能选择的范围里，最好的选择了。”

她被他过于直白的话闹得

满心难堪，同时也有些不太理解，“可我都离开国公府了，又能给你带来多少裨益呢？”

秦奋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这就算一场赌博了……祖父说老国公是一个面冷心软的人，他极其重视自己的血脉亲人，就连他的儿孙也都是重感情之人，我就赌他们终究会对你心软……我也不奢求太多，只要他们肯承认你姓程，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一份子，那我自然可以借助这份关系向上爬，哪怕他们不会提供实质上的帮助也无所谓。”

她听懂了他潜在的意思。

就算那一府的人都不待见他们，但只要他们肯承认她是程家的人，那自然会有见风使舵的人给他们提供方便。

就像当初她以虞国公大姑娘的身份在外面行事，祖父也未必给她提供了多少支持，但有这个身份在外面摆着，那些眼明心亮的人自然会主动凑上来。

到了那个时候，即便回不到以前的风光日子，也总好过被国公府给完全舍弃。

本质上她也不是个笨人，自然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才最有利。

只是，眼前这个男人，能够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亲事当成一桩赌注。

这样深沉的心思，她真的不会有被反噬的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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