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城的天气不像广城，大雨过后马上就会天晴。

洛昭瑶出酒店的时候，天空中的乌云正被风吹得快速移动，地上的雨水争先恐后的往低处流，最后堵在下道口，越积越多。

空气中夹着一股湿漉漉的汽车尾气味，险些让人作呕。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一辆辆车从她面前驶过，有人停留看她一眼，有人直接选择无视。

对路人来说，这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下了场大雨，打湿了鞋袜，抱怨几声，迎接更冷的冬天。

对洛昭瑶来说，这一天，是她人生中最狼狈、最反逆的一天。

她竟躲在阴暗处后悔，后悔没有一开始就选择当陆衍州的情妇，识趣又识趣得不彻底。

可很快又放弃了后悔，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价值观崩塌，不值当！

回到酒店，孙青贝跟杨思涵都不在。

原本热闹的屋子忽然变得死气沉沉，茶几上的水是她出门之前煮好的，眼下早已冷透。

但她觉得渴，喉咙好似被火烧过，抱起杯子大喝一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进入身体，哆嗦一下，仿佛血液都要凝固了。

冷静，漫无边际的冷静。

炙热的爱意在这一刻的凉意中慢慢凝结成冰，扎破她的血管，痛觉从骨头开始向皮肤蔓延。

她感觉自己会死去。

死在这个晚上或者那个晚上，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死在痛彻心扉的身体里。

她还有一件事没完成。

恍惚来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点开

视频播放记录，电影的画面还停留在倒数十分钟的位置。

这个片子，上次在公寓看到了一半，后来，她独自一人又看了一段，血淋淋的场面让她不适，终究还是没有看到最后。

她知道男主角会死。

就算没有提前剧透她也能猜到，一个演员，对剧情发展是有着充分的敏锐度的，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颤抖着的手指点下播放键，下一秒，一行血染红屏幕。

最后关头，男主角被救了，但脑袋被从后车玻璃窗飞进罐子砸到，鼻子冒出鲜血。

他还是去找女主角了，砸了婚纱店的橱窗，抢了一套婚纱，一套礼服。

他们来到教堂前，接吻……

她静静地看着，任由眼泪在脸庞汇聚成河。

男主角说：“如果你希望我们以后怎样，你就求上帝赐给我们。”

女主信了，跪在上帝面前，虔诚许愿。

可男主偷偷走了，女主脱了鞋穿着婚纱在公路狂奔。

女主很慌乱，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但她绝望痛苦的表情诉说着她的祈祷永远不会实现了。

最后，男主死在了冰冷的马路上，女主奔跑着消失在镜头里。

或许现实就是这样，最炙热的爱往往都会遇到最冰冷的结局。

……

广城艳阳高照，飞机落地的下一秒，陆衍州接到了金广宁的电话。

徐诺直接将他送去约定的茶室。

金广宁在极为隐秘的包间里等了他一个上午。

进了包间，还没等他坐定，金广宁

便等不及开口质问：“你把姚曼弄哪里去了？”

“医院！”

“哪里的医院？”

陆衍州不慌不乱，一边拉椅子一边回答：“就在广城。”

金广宁怒气十足，一张脸憋得通红，“我说了让你不要动她。”

“我跟您打过招呼的，而且，她精神状况有问题是您告诉我的。”

金广宁被怼得片刻失声，过了好久才说出话，“陆衍州，你翅膀硬了！竟然敢跟我玩先斩后奏这一招了。”

“爷爷，我没做错！”

“这不是商场，不是非黑即白，这是人性、是我作为一个长辈的道义！我告诉你她的情况，是想让你手下留情，而不是让你当作筹码去逼她。”

“人性跟道义不应该建立在满足自己伤害别人的基础之上。”陆衍州也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理智的面对金广宁，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除他奶奶之外的另一个人。

陆家不允许有家庭矛盾，尤其是夫妻背叛、分裂。

所以他用一副空心、一副躯壳报复他的奶奶、报复陆家。

这还不够，还要将所有的爱意转移到那个人的下一辈人身上。

“姚曼有今天，跟您脱不了干系，一味的纵容溺爱只会让她掉进深渊。”

他摊牌了！

将所有的教养、家训抛诸脑后。

“陆衍州，你觉得我不厚道是吗？”

他不答话，虽然心里这么认为，但还是没办法说出口一个是字。

“上上辈的事，你不会懂，既然不懂

，你就没有资格站在我的对立面用你的眼光来批判我。”

陆衍州笑了笑，他真的是不懂吗？

不是，他只是不愿回想，不愿意承认那些他以为的相敬如宾、家庭和谐都是假象。

制造那些画面的人在背后早就背叛的一塌糊涂。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如果姚曼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唯你是问。”

“爷爷准备怎样唯我是问？”

金广宁脸上闪过一阵不可思议的神色，“你在质问我？”

“对！”

金广宁陡然蹙眉，陆衍州他是很了解的，但这一刻，他有些看不清他，看不清他黑墨一样的瞳孔里到底藏着些什么。

忽然，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神色稍稍平和了些。

陆衍州从不会随意的暴露自己的情绪，能让他如此的人只有一个。

“U盘不是已经被你拿走了吗？难不成洛丫头知道了？”

“知道了！”

金广宁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然后对着陆衍州笑，笑里藏着一个长者该有的洞悉一切的魄力。

“我早就提醒过你，这笔账，你不该算在姚曼身上。”

“爷爷，你还在偏袒她？”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我刚刚说了，情场不比商场，是非对错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让她不舒服了，一段不舒服的关系，留着何用？”

陆衍州深吸一口气，用同样的话回敬他：“所以，当年也是我奶奶让您不舒服了吗？”

金广宁抬起胳膊，又在即

将落下的时候收了回去。

陆衍州眼睛都没眨一下，似要跟他对抗到底。

爷孙两个就这样僵持着，一直到陆衍州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衍州冷静的将电话挂断，转而看着金广宁，“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别急，  我再说一句。”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说到：“我可以让姚曼去国外，让她以后都不回广城。”

陆衍州静静听着，眼里却在琢磨其他。

果然，金广宁还有后话，“但你要按我说的去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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