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斯南和她想到的是在装修现场制造事端，而顾时川想到的是放大业务焦虑，忽略装修现场，制造出无暇兼顾导致工期延迟的假像。

不得不说，顾时川是完全的业务思维，他不仅能解决业务问题，还能用业务来解决问题。比起郑斯南和自己，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又职业多少。

“Conn考虑问题的方式真是完全的业务惯性了。”郑斯南感叹着说道。

“你觉得这个办法不好？”顾时川没听出她话里的赞叹。

“觉得好。”郑斯南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和多多也是业务一线出来的，怎么就没想到从业务角度来制造困难。”

“因为你们要做的事太多，而每一件都有对应的思维惯性，你们的脑子就像电脑硬盘一样是分了区的。”顾时川笑着说道：“而我的脑子只有主盘，没有分区。”

“其实就是我们的起点太低了，只看到眼前那一点事。”郑斯南轻扯了下嘴角，淡淡说道。

她并不避讳自己野路子出身的事实，但从前觉得实用至上，也不怕被人低看。现在对比起顾时川的思路和格局来，感觉到自己和伍多多那套野蛮的打法已经在拖公司的后腿了。

在公司的时候看着他整那些看起来繁琐又不太有必要的流程，心里多少有些不以为然，觉得都是些大公司病。明明一个电话、几句交流就能推进的事情，非要在流程上卡个标准，让下

个流程的员工有了可以推托和怠慢的借口。

直到现在她才有一些懂了，顾时川说的把底子打好、把习惯养好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认为公司小就可以忽略流程，那么当公司大的时候，你也不会习惯用流程来解决问题。

这就是思维惯性，就像现在的她和伍多多。

“Conn,  我的商业思维和生意打法，受唐老板影响良多。所以我身上有许多南国里式的生意经，是你这样的职业人看起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伍多多进屋后，郑斯南对顾时川轻声说道：“而最大的问题，是我不觉得这样不好。”

“你现在和我说这个，不就是觉得那不好吗？”顾时川揽着她往外走：“你这叫路径依赖，就是你以前用这种方式成功了，你下次就会选择同样的处理方式，每个人都是这样的，这不是你的问题。”

“公司已经不是过去的公司、商场已经不是过去的商场，而我还是过去的我。”郑斯南情绪明显的低落：“可怕的是我还得意着自己有多厉害。”

“怎么啦？今天怎么这么多反省？”顾时川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我见过公司做大后变化最小的老板，我是说性格秉性。如果以后有人写民营企业家传记，你肯定得占一席。”

“这么夸张。”郑斯南不禁失笑，扭头看着顾时川，一脸认真地说道：“Conn，你得给我培训。”

“你不需要。”

顾时川摇头。

“我觉得我需要。”郑斯南叹息说道：“或者我去报个EMBA？”

“那是拿钱混资源的圈子，你是想要什么资源、还是你想成为别人的资源？”顾时川拉着她从车这边转到副驾那边，拉开车门后又多问了一句：“郑斯南，我做公司顾问这一年，你的想法是什么？”

“觉得你烦、觉得那些流程烦。”郑斯南并不隐瞒。

“嗯。”顾时川点头。

“但那是我的不对。”郑斯南立刻道歉。

“我不这样认为。”顾时川笑笑说道：“在一个公司里，每个人的分工都是不同的。职业经理人的角色是守规则、顾问的角色是确保规则有效、老板的角色是发挥商业敏感度去开疆拓土。”

“Conn，如果这个管理顾问不是你，也许干不到一年。”郑斯南看着顾时川，缓缓说道。

“……所以你忍我很久了吗？”顾时川的脸色微变，但立刻就稳了回来。

“是。”郑斯南并不讳言：“但我知道你在这方面的能力、又知道你是为公司好，所以我才能忍。”

“……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顾时川无奈地笑。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的见识和对企业的理解，不能真正看到规则和流程的优势。”郑斯南苦恼地说道：“今天我在会场遇到唐老板了，虽说时代已经不同，我们现在的商业环境比起当时已经好得太多了。”

“但我突然就很担

心，担心有一天和他一样，被这个时代抛下了，怎么追都追不上。”

“Conn，上次在机场遇到的那个纸业公司的老板你还记得吧？他们请了专业的咨询公司，给公司做全面管理流程。用咨询公司业内的话说叫什么来着……是叫SOP对吧。”

“你看人家，真正站在企业家高度的人，都知道公司需要什么。”

“你再看我，明明有你这么个专家在身边，还觉得你烦。”

“我就是没这个高度、没有这个觉悟。你说在时代的快跑之下，自然是我这种人做的企业先被淘汰掉。”

原来没有深想过的问题，在被自己一件件、一条条的说出来后，郑斯南是真有了危机感。

连听顾时川意见的情绪都没有了，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原本听了她的话，有一肚子话要说的顾时川只得拍拍车窗，示意自己先回驾驶室。

等到顾时川回了驾驶室后郑斯南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去办公室吧，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所以郑斯南，你到底是想改变呢、还是不想改变呢？”顾时川侧过身看着她：“你到底只是突发的焦虑、还是真的为企业发展忧心呢？”

“我……”郑斯南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她想，她逃避的样子应该很明显。

“或者，你只是对我不满意，觉得我在公司近两年，都没做出纸业公司咨询团队三个月的流程效果？”顾时川再问。

“Co

nn，我在说我自己。”郑斯南皱眉看他：“我觉得我也有权利逃避和软弱一会儿，我又不是什么奥特曼，什么时候都那么强大。你不必把话题引到你身上，让我内疚后不得不打起精神去面对现实那一大堆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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