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后这两字对红鸢来说总归是不太好的，她总会想起夜初瑾，想起当日青离带兵进攻的情形。

青离感觉到了红鸢的不对劲，刚想说话的时候红鸢就抢了他的话，“用膳吧。”

气氛瞬间就变的有些奇怪了，这顿饭两人没再有多少的话，一切都变的平静不已。

夜里的风凉，红鸢点了一支安神香，她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景色，路边的宫灯昏黄，照的夜里的景物也是昏昏暗暗的。

青离过来为她披了一件外套，见她出神的摸样就也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在这么一个清冷的夜晚显得孤寂。

青离养了好些日子的伤，这朝堂之上终归是不可一日无君的，于是在翌日的一大早青离便由宦官伺候着换了衣服上朝去了。

红鸢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放好了早膳，她一起来外头侯着的倩倩就赶紧走了进来。她伺候着红鸢熟悉，随即又伺候着红鸢用早膳。

早膳是熬的很碎的清粥，红鸢喝了几口，动作一停。

倩倩以为是这粥不好喝了，可不料红鸢却开口问她，“那个小灵子呢。”

“啊！”倩倩怔了下，“小灵子？小灵子在外头扫地呢！”

“嗯。”红鸢点头，“他刚过来，有些什么事儿的你给他提点提点，在这凤鸾殿里只要不做错事情就行了。”

“哎，好。”倩倩应着，“娘娘心肠真好。”

“嗯？我心肠好？”

“嗯，是呢！”倩倩点着头，“奴婢在这宫里虽然时间不算长，但也是看过许多的了，以前其他的那些娘娘们可从没个像您这般的。”

红鸢听倩倩说着，嘴角扬起，“说的我好像有多好似得。”放下手中的碗，她起身，“出去走走吧。”

“哎，奴婢扶着您。”倩倩上前就伸手扶住红鸢。

走到外头的时候红鸢就见宣灵正在一下接着一下的扫着地，他似乎是有什么心事，扫地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红鸢挣开倩倩的搀扶走上前去，宣灵瞧见红鸢过来赶忙想要行礼，红鸢伸手制止了他，“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没休息好？”

宣灵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做好事就去歇着吧。”红鸢说着，正要走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不经意的扫过了宣灵的手，她脚下一顿，直直的看着宣灵的手，“你练过武？”

宣灵心头咯噔了下，点了下头，“是，家父会武，便教我了。”

红鸢，“哦”了一声，她又再次瞧了宣灵一眼，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见她离开，宣灵的心里才松下了一口气来，他捏了捏自己的手，继续手中的活。

红鸢在花园里走了一趟，倩倩就跟在她的身旁，这一路上红鸢都没有说话，她安静的厉害走在花园里也根本没看什么花儿只是垂着眼眸看着地面，似乎是在想些什么事情。

倩倩也不敢问她，只能跟在一旁小心的走。

回去的时候正巧就遇到了刚放假回来的春兰，春兰带了一些酥糖回来分给了凤鸾殿的宫女小太监们，她接了倩倩的班，见红鸢一副闷闷不乐的摸样，就忍不住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喏，吃块酥糖吧！”

“这段时日在宫外过的如何？”活该你鸢伸手接过酥糖。

春兰坐到一旁，“挺不错的，我回醉红楼瞧了回，沁心将那儿打理的很好，哦，对了，那个孩子玉脂也长大了，圆圆润润的可漂亮了！”春兰说的眉飞色舞，红鸢安静的听着，伸手将酥糖塞进嘴里，酥糖不是很甜，倒是十分合她的胃口。

春兰还在说着宫外的事情，有趣的事情多的一箩筐，好像怎么说也说不完似的，就这么坐了一个上午，直到用午膳的时候也不见青离回来。

倩倩带着人过来备好了午膳，红鸢就坐在桌前，青离不回来，她也不去动筷子，等了一会儿春兰忍不住了，“要不姑娘先吃吧，我去瞧瞧皇上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你让人去看看吧，我等他过来一起吃。”

春兰应下，她立即出了门，指了个小太监就让他去皇上那处瞧瞧，刚发完话春兰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宣灵，她仔细的对着那人看了看，伸手就朝着他招了招，“喂，你过来！”

宣灵见春兰叫他，立马就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姑娘，奴才小灵子。”

“新来的啊！”

“是。”

“抬起头来。”春兰说着，她看着宣灵那张长的白白净净挺不错的脸，不由扯嘴一笑，“长得倒是不错，谁让你过来这儿的？”

“是贵妃娘娘让奴才留在这儿的。”

“娘娘！”春兰惊愕，她又上下看了看这个宣灵，然后又挥了挥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正巧这时候倩倩走了过来，见状便赶紧说道：“春兰姐，这小灵子确实是娘娘让他留下来的，挺机灵的呢！”

春兰应了一声，她进了屋里走到了红鸢的身旁，刚想问的时候就听红鸢说道：“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个小灵子你平时帮我注意注意。”

“姑娘对他不放心么？”

“来历不明的人，我从来都不放心，不过倒是个挺好玩的人。”红鸢点了一支香，她看着青色的烟雾往上飘起便伸手去挥了挥，“对了，别去惊动他。”

“嗯。春兰知道了。”

过了一多时春兰派去皇上这儿的小太监就回来了，他似乎是跑的，气喘吁吁的，“回，回娘娘，皇上，皇上他说不过来用膳了。”

红鸢觉得有些奇怪，今日是青离回来后的第一天上朝，可第一天上朝就不过来用午膳了，难道，是出了些什么事情？

春兰看出红鸢的想法，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就带着她坐到了位置上，“姑娘先用膳吧，皇上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也是正常的。”

红鸢没再说话，她好一会儿后才点了下头。可是，直至晚膳青离也还是没有回来，不过这次他倒是派了个小太监过来通知了一下。

这会儿如果还告诉红鸢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她肯定是不信的。拿了件披风披上，红鸢就直直的朝着御书房而去，春兰见状赶紧上前想要去拦她，只是红鸢眼神一凛，春兰就吓的不敢在阻挡了，只能乖乖的跟在她的身上前往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里还有大臣们在，外头有太监守着，见红鸢过来赶紧福身行礼。

“让开。”红鸢冷着脸。

那几个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可能让，“娘娘，皇上说了，不论谁来，也不让进的。”

“让开！”红鸢哪儿管这些，她的语气加重了些，眼眸里的光寒冷无比。

那几个太监依旧不肯让，他们紧捏着自己的双手，额头上的冷汗不停落下来。

红鸢见他们一个个跟木头似的不动，伸手就将面前挡路的太监推开，她几步上前，“吱呀”一声就推开了御书房的雕花大门，她迈着大步进去，就见御书房里好几个大臣们跪着，而青离则是坐在上头的宝座上，手中拿着奏折看着，见红鸢进来，他眼里神色一变，有些不太自然起来。

红鸢一步步往前，她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大臣们不由挑眉，“这天还冷着，各位大人们跪着不难受么？”

那些大臣们原本还有说着话，可这会儿红鸢来了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怎么了，方才你们还在说着些，要将本宫关进冷宫的话，怎么这会儿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这些大臣们低着头，一言不发。

红鸢对这些闷葫芦可真是够受不了的，她走到一旁的椅子边坐下，继续道：“本宫知道，本宫之前是夜初瑾的手下，所以你们对于本宫都十分不满。本来你们都还没有什么事情来借机发作，但本宫杀了个素染，所以现今你们便有话题说了？”

红鸢话出，底下又沉默了一阵，可只是不一会儿当中有个大臣就突然抬起了头来，“敢问娘娘，您可知道您杀的可是什么人物么！”

“呵呵！”红鸢抬手掩着唇角笑，“不过就是杀了个素染，你们觉得，她还会是个什么人物呢！”

那大臣气的浑身发抖，“你，你……”他气的甩袖，“青留山上的青恒上仙已经派人来了宫里，说这素染姑娘可是神界的神女！现今神界要将你抓回去受罚了！”

“那本宫是不是还该得感谢你们，感谢你们只是想将本宫关入冷宫？”

那大臣还想再说话，可是上座的青离突然将手中的奏折猛的摔到桌上，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声音。

“够了！你们都出去！”

“皇上！皇上三思啊！”大臣们这时候就又拔高了声音，齐齐的朝着上座的皇帝磕了个头。

青离冷着脸，“不用三思，朕是绝对不会将红鸢交出去的，他们要来抓红鸢，也得先过了朕的这关！”

“皇上！皇上啊！”大臣们又是一片磕头下去。

红鸢转头看向上座的青离，看着他眼眸里尽是气愤的摸样，心里有些五味掺杂。

最终这帮大臣们还是一个个的都退了下去，红鸢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直到这御书房里头安静了下来。

这会儿，空气似乎都凝结住了，好一会儿上头的青离才从座位上下来，他走到红鸢的身旁，蹲身下来，伸手就握住了红鸢的手，“我不会把你关进冷宫，更不会将你送去青留的。”

红鸢面容清淡，看不出什么神色来，她一双眼睛朝着青离瞧，忽而一笑俯身靠上了他的肩头，“何必呢。我杀了神女，神界肯定会要找我算账的。”

“我不管。”青离摇头，“我只想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红鸢落了泪，她伸手抱住身前的青离，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你以为你能抵抗的了神界么？前世你宁愿自毁仙根也要送我入了轮回，可是若现今再出点什么事呢。青离，何必呢。”

话题似乎是到了一个瓶颈口，两人都无法将这个话题说下去了，红鸢很久后才松手放开了他，看着他满目的悲伤，她还是缓缓的起了身慢慢悠悠的朝着外头走了去。

“鸢儿。”蓦地，身后的青离出了声，“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红鸢脚下顿了顿，她没回头，可胸膛里波涛滚动，忍着那在眼眶里不断盘旋的泪水，她继续朝前走去。

此时的夜色已经压满了整片大地，放眼望去，远些的地方都已经黑压压的看不清了。

等在外头的春兰见红鸢从里头出来，立马上前走到了她的身旁，“姑娘？”她试探性的问道。见红鸢面色不太对，她也就赶紧闭了嘴不敢再多言语什么。

“走吧。”在御书房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红鸢往前走。春兰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瞧着夜色下红鸢落寞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的不安。

到凤鸾殿里后红鸢就遣了春兰下去，她走到香炉前点了一支香，又捧了一本经书坐在了烛火边上。

光线昏黄，红鸢看了好一会儿的书也没有翻页，她其实也看不进去什么，原本下稳定一下心神的，可越是想要自己安静下来，胸腔里的那颗心就越是跳的紊乱。

最终她合了书本起身，开门出去，就见春兰依旧守在外头。

“姑娘！”见到红鸢出来，春兰连忙叫了她一声。

红鸢有些不悦的看她，“天冷，你怎么还在这里守着！”

“春兰不放心姑娘你。”

“又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赶紧回去歇息！”

“可是，这……”春兰有些为难。

“有什么这不这的！赶紧去！”红鸢声音有些怒意，春兰听出她的不高兴也不敢再停留了，只好应了下来，迈着脚步一步三回头的离去。

她一走，红鸢就也出了房里，她在这凤鸾殿里独自走了一圈，在黑暗的小道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行走。

这儿的周边没了灯，再往前就是凤鸾殿后头的一小片竹林。

红鸢朝着那边看了眼，黑压压的。本来她是想转身就走的，只是都还在她没有转身的时候一个身影却在前头一闪而过迅速的入了这片竹林之中！

红鸢讶异，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小心的跟了上去。

树林中静谧，红鸢藏身在树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她看着那边的人背对着自己，他嘴里说着什么，下一刻他手中的鸽子就被他扔了出去。

红鸢心里咯噔了下。在那人转身之际她就突然从树后站了出来。

“小灵子。”她叫了他一声。

宣灵怎么都没想到红鸢竟然会在这里！

“娘娘！”他立马低头，脑子里飞快的想着对策。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回娘娘……”宣灵低头思虑，一会儿，他才道，“晚上睡不着，便出来走走，刚瞧见一只受伤的鸽子掉在这儿，我就放它走了。”

“哦？”红鸢似笑非笑，“可真是心地善良。”她说着便上前几步，眼里带着打探的光芒，“今日本宫去了御书房，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么？”

“奴才不知。”

红鸢轻哼一声，“御书房里跪着好些大臣，他们要让皇上将本宫关进冷宫里头。”她说着，斜眼瞧了瞧面前的宣灵，“青留山上来了人，入了宫里。”

宣灵神色一变，身侧的手不由握紧了一些。

红鸢笑了，“你紧张做什么，那青留山上下来的人直接入宫面了圣，说本宫杀害了素染神女，要带本宫上青留接受处罚。”

宣灵一听，心里松了一些。

“夜里凉，你回去吧。”红鸢突然伸手拍了怕宣灵的肩膀，其实宣灵挺高的，只不过他在自己面前总是弯着腰，所以这会儿红鸢去拍他的肩膀倒也十分容易。

“奴才送娘娘回去。”

“不必了。”红鸢摇头，“你先下去吧。”

她都这般说了，宣灵自然也不能再多留，他福了下身退了下去，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却又听后头的红鸢叫了他一声。

“小灵子。”

宣灵立马停下，转身过来等候吩咐，可却只听红鸢低低笑了一声，摆手，“逗你玩儿呢，去吧！”

“是……”

宣灵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位贵妃娘娘了。

他之前只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杀害素染神女的凶手，心里对她的想法也都是心狠手辣，没心没肺的妖妃这一类，可是这会儿，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

在凤鸾殿的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被这里的宫女太监们欺负，也没有看到这贵妃娘娘有什么嚣张跋扈的时候，她很安静，她会点香看经书，会温柔的让他去歇息，会倚靠在廊边拿着鱼食喂鱼。

他觉得她很好，根本没有外界所说的那般。

只是，他的任务就是将她带回青留，杀害了素染神女，神界是如何也不会放过她的。

突然之间，宣灵觉得心里有些难过。他觉得方才红鸢肯定是看到他放信鸽的，只是她竟然什么也不说。

红鸢看着他离开，又仰头看了看那片天空，忽而一笑，她转身走出了这片林子。

该来的总会来的，只不过是快是慢的区别罢了。

走到今日这一步，她早就做好了这些准备，只是她心里还挂记这一些事情，不知结局如何。

青离已经好些时日没有来凤鸾殿了，听说那位青留山下来的人被青离软禁了起来，出都出不去。

日子过的格外无趣，多雨的四月开始慢慢离去了，五月的舒适悄悄过来。

春兰给红鸢的腿上盖了一条毯子，红鸢抱着一本经书悠哉悠哉的看，外头的光从窗子缝隙里钻进来，调皮的洒落在地面上。

司膳局送了些糕点过来，都是红鸢平日里爱吃的。倩倩将东西一盘一盘的放在桌上，看着红鸢安静的模样有些不忍打扰。她看着她，那光落在她的睫毛上，皮肤上，闪出点点晶莹的光。

“娘娘真漂亮，就像画里出来的一样！”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红鸢听闻抬眼看她，不由一笑，“什么时候学会嘴上抹蜜了。”

“娘娘说笑了，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呢！不信，您可以问问春兰姐！”

一旁的春兰转身过来，她抿着嘴笑了笑，“我家姑娘本就是大美人！以前可有好多公子哥儿追我家姑娘呢！”

倩倩抬手抬手掩唇笑，“奴婢刚见娘娘的时候就觉得娘娘惊为天人呢！”

“得了，别贫嘴了。”红鸢放下手中的书，她坐起身来，抬手挡了挡眼前的光，“那个青留山下来的，现在如何了？”

“回娘娘，刚让人去前头问过了，还关着呢，皇上下令不准放他出去出去，大臣们担忧青留山上会派人下来要求放人，这会儿听说大臣们又去御书房跪着了呢。”

红鸢叹气，“想着现在他们都把我叫成妖妃了吧！”

倩倩噎了下，低头不敢说话。

红鸢摇了摇头，又抬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太阳穴里似乎又在隐隐的做疼，让她心里有些烦倦。

“姑娘又头疼了么？”春兰过来替她按着太阳穴，“这都已经许久没疼过了呢，怎么又疼了，要不要春兰去叫太医过来瞧瞧？”

“不用了，把玉露拿过来擦擦吧。”

春兰点头，她走到柜前将里头的一瓶玉露拿了出来，倒了一些给红鸢擦在太阳穴处。

清新的味道安抚住红鸢的神经，那凉凉的感觉让她的太阳穴处开始渐渐舒缓。

她蓦地想起第一次与青离相遇的情形，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来。

“春兰。”

“恩，在呢！”帮她按着太阳穴的春兰应声。

“我想吃糖梨水了。”

春兰诧异，随即又立马笑了起来，“好，姑娘想吃，怎么着也得让司膳局给做出来！”

红鸢轻笑，她又再次靠入躺椅中，闭眼假寐起来。

当晚，红鸢又独自出了门，她走到了关押青留弟子的那处地方，看着门口的那些守卫便又找了另一处地方翻墙而入。

院子里很安静，红鸢朝着里头的房内走去，不过她刚走到门口，那边墙头就又翻进来了一个人。

红鸢立马躲身藏入一旁的角落里头，看着那边翻墙进来的人走进，她便看清了来人。

正是小灵子。

小灵子蹑手蹑脚的走进里头，而红鸢就偷偷的跟在了后头。

她躲在暗处，不多时就听闻了里头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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